华灯初上,一顶青布小轿从城西客栈出发,径直拐进了银台门外、永衣巷深处的一处隐蔽私宅。
茯苓立在轿前,恭恭敬敬道:“姑娘,到了。”
清辉掀开轿帘,提裙下轿。
面前是一栋青砖宅邸,大门正上方的匾额上,书写着两个烫金大字——“余宅”,与这座半新不旧的宅子相比,匾额明显是新近换上去的。
“姑娘,您随我来。”
这处宅子不大,从前院入内,几步便到了中庭院子,正北方向是一间正房及两间耳房,另有东西厢房各一。
院子中央种了一株海棠,正是肆意盛放的时候,垂落的枝头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苞,挤挤挨挨,轻红淡白,像极了娇羞的美人面。树下卧了一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搭配了几簇南天竹,观之甚觉雅致。
行至西厢房前,房前种植的芭蕉和一排绿竹鲜翠欲滴,亦令人生出清凉之感。
“姑娘,这处宅子您可喜欢?”茯苓见她不发一言,只细细打量各处,不由抿嘴问道。
宅子倒是很喜欢,只可惜,这宅子的主人是余千里。
清辉心道:若是日后去到岭南,能与姐妹们有一处自己的私宅,那该多好。
见清辉未置可否,茯苓又道:“姑娘,茯苓帮您把包袱放到正房里吧。”
“不必麻烦,我只是客居在此,住西厢房即可。”
“主子说了,这宅中一切事务,皆听姑娘您的吩咐。”茯苓脆生生地说道:“姑娘您也累了,先回屋歇息吧,茯苓为您备了热水,稍后便伺候您沐浴更衣。”
真是个乖巧聪慧的小姑娘,比朱萃机灵多了。
忽地想起朱萃贪吃糕点的样子,清辉不由得扑哧一笑,边笑边问:“茯苓,你平素可爱吃些糕点?”
闻言,茯苓委屈巴巴地摇了摇头:“师傅说了,糕点这玩意吃了一回便想着吃第二回,吃多了身子发沉,从不许我吃。”
“师傅?你是说,负责教导你的嬷嬷么?”清辉不解道。
茯苓沉默了片刻,随即点头如捣蒜。
“那过几日我带你去买糕点,偷偷的,绝不让你师傅知道。”
茯苓很谨慎地捂住嘴,缓缓点了点头——茯苓啊茯苓,你可别再说漏嘴了!
清辉前脚定下西厢房,后脚便进来两个长身削肩的俏丽丫鬟,二人进进出出一顿忙活,原本空空落落的房间很快归置妥当。
不单单是准备了精致繁丽的帷帐被褥以及各式各样的时令衣裳,就连铜镜篦子、胭脂香粉这些小物件也一应俱全,似是早就预料到今日有贵客登门一般。
见状,清辉不禁对余千里生出几分好奇,他是如何未卜先知,料定自己此番会随他回京?
见清辉微露讶色,茯苓笑眼弯弯地解释道:“姑娘,这些都是主子一早便安排好的,主子对您,真真是上了心。”
你自然是向着你家主子说话。
清辉倒也没说破,只打趣道:“你家主子,怕是对旁的姑娘亦是如此吧。”
“姑娘!我家主子从没有旁的姑娘!”
一听这话,茯苓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嘴巴撅得老高,气鼓鼓地瞪着清辉:“寻回姑娘前没有旁的姑娘,寻回姑娘后更不会有!茯苓拿性命担保!”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清辉一时怔忪:这个余千里,是去哪里寻到如此忠心耿耿的小丫头,连主子的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得。
“姑娘,你信我,主子当真对您一片赤诚,我们习武之人,从来不撒谎。”
这个小说客,越发认真了。
清辉含笑摇了摇头,索性另起话头:“茯苓,听你的意思,你会跳舞?”
茯苓慌忙捂住嘴,很是无助地点了点头。
真是嘴该万死啊!又说漏嘴了!
***
不多时,沐浴用的香汤器物皆已备好,按照清辉的吩咐,茯苓和丫鬟们不必在旁服侍,故纷纷告退离开。
房门轻轻阖上,须臾间,屏风后一片水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
清辉慢慢除去衣裳,赤足进到桶中。
连日来的奔波,她早已是疲惫不堪,甫一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从各处涌来将她包围,她舒服地靠在木桶边缘,安静地享受这份难得的轻松与自在,心中一片清明。
与余千里的一月之约,不过是她拖延时间与之周旋的借口,她从未想过要与他重修旧好!
即使,即使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再次被他吸引,即使她的身子因为他的亲吻、触碰而颤抖不已,即使他如今做了这么多,对她刻意逢迎百般容忍,也无法弥补四年前他不辞而别为月令带来的剜心之痛,更别说,还有孙嬷嬷的一条命。
只要想到月令和孙嬷嬷,清辉便绝不能原谅他。
水面上微微泛起一圈圈涟漪,清辉茫茫然地伸手抚过自己的面颊,竟已是满脸泪水,也不知这泪,是为她而流,还是他。
她叹了一口气,再度阖上双眼,思绪飘向很远很远。
……
摔下山崖的次日,趁孙嬷嬷下山买治腿的伤药,月令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长宁寺。
没法子,寺庙里实在太太太无聊,她闷得慌。
一出寺门,迎面便撞见了昨日在山崖下救她之人。
“月令姑娘。”他含笑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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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月令歪了歪头,向他身后张望一二,才知他今日,原是独自一人上山。
“余公子,多谢昨日救命之恩。”
月令本想像江湖人士那般,颇为洒脱地拱一拱手以表谢意,奈何拐杖限制了她的发挥,只得有些别扭地垂下脸,不好意思道。
“你腿伤好些了么?”他问,随即从袖中摸出一白玉瓷瓶,递到她眼前:“这是天底下最好的金疮药,用个三五天便能好得七七八八,送与你。”
“那便,再谢余公子赠药之恩。”
月令接过药,默默揣进腰间的荷包,她忽然发现,在正午的日头下,余公子这张脸,更好看了。
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勾出一抹灿烂的笑意,那双深邃狭长的眸子里,仿佛蕴了无穷无尽的光,他整个人,如同贬入凡间的谪仙,不沾纤尘。
在他面前,月令觉得连自己都不那么美了,可她分明是旁人交口称赞的美人儿。
“余公子来此做甚?是游山玩水还是烧香拜佛?”
他沉吟片刻:“若有人同行,便游山玩水,若独自一人,便烧香拜佛。”
“哦……”月令只觉得他这番话说得弯弯绕绕,便道:“既然余公子您想要烧香拜佛,那月令便不陪您了,您顺着这条路径直上去,先是天王殿,接着是大雄宝殿,旁边还有地藏殿、观音殿、祖师殿,您可以一并去拜拜……”
她一面数一面掰指头,直到她瞥见对面那人,始终含笑盯着她看,眼眸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浓稠意味。
月令心下一惊,赶紧闭上嘴。
孙嬷嬷说过,做姑娘的,可不能说话太多,言多必失,容易显得不端庄。
她想,大概余公子也觉得她不太端庄。
这么一想,她立马挺直腰杆,杵着拐杖转过身,一边朝前走一边频频回头道:“余公子,我还有事,先不与你说话了,告辞。”
“小心!月令姑娘!”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她的额头不偏不倚地磕在寺门右侧的木头立柱上。
月令眼一花,腿一软,顺势滑了下去。
幸而,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肢,大手的主人在她耳边唤道:“月令姑娘,醒醒,醒醒。”
……
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畔。
“月令,月令,醒醒,快醒醒!”
清辉猛地呼出一口气,猝然睁眼,余千里的脸,离她不到半寸,他一脸焦急,全然失去了平素的淡定自若。
清辉的头仍旧昏沉沉的,一时间竟分不出这是在梦境,还是真实,她眨了眨眼,极温柔地叫了一声:“千里,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