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唐思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赶方案，茶几上散落着三四个空咖啡罐。
当最后一张PPT完成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屏幕上的方案——这是她为“棉麻时光”准备的创意，从整体框架到每一个细节，她都反复修改过多次。确认无误后，她轻轻点击了“发送”。
收件人：秦晏。
合上笔记本，她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接下来的时间，她可以完全属于自己了。
她打算和林伊曼吃好吃的，然后洗漱休息。
周一晨会，会议室气压低得吓人。
秦晏坐在首位，面无表情地听完各组汇报，只在每位组长发言结束后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下一个。”
轮到唐思意时，秦晏打开PPT。
会议室里的人都注意到秦晏的眉头皱了起来。
投影仪亮起，她的方案上布满了刺眼的红色批注。
几乎每一页都被打回，有些地方甚至被划了整段的删除线。
提案最后一页，两个加粗的红色字体格外醒目：重做。
林伊曼倒吸一口凉气，偷偷瞥向唐思意。
作为公司连续两年的金牌策划，唐思意的创意几乎没有被这样质疑过。
“秦总监！”唐思意心里不服，突然站起来，“我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看批注。这周你们组的精力放在修改棉麻时光的方案上。”他目光扫过唐思意，又迅速移开，“唐组长，我希望下次能看到专业水准的提案，散会。”
唐思意冷着脸回到工位。
林伊曼滑着椅子过来，压低声音问：“你们不对劲，又吵架了？”
唐思意盯着电脑屏幕，秦晏的批注像刀子一样扎在眼里：“保持距离。”
“可那他看你的眼神很冷淡......”林伊曼斟酌着用词，“他对其他人这样就算了，对你……”
屏幕光标停在提案第一页的批注上：【创意陈旧，缺乏洞察】。
“以后，对我也一样，没有例外！”唐思意气笑了。
她气的不是秦晏在公司对她的冷淡。
而是他把想了很久，又熬了整整两个通宵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
唐思意一条一条看完批注，每看一条，手指在键盘上重重地敲击着。
“缺乏市场洞察？”——她明明调研了上千份用户问卷。
“创意陈旧？”——这分明是她反复推翻七版才定下的核心概念！
她冷着脸，在每一条批注下敲下回复：“我不认同。”
整份PPT很快被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和她的黑色答复填满，像一场无声的厮杀。
她毫不犹豫地点击发送，附上一句简短冰冷的邮件正文：“请秦总监重新审阅。”
——她不是意气用事。
这个创意，早在第一次见陈薇时，她就已经有了雏形。
秦晏曾经夸过她的洞察力，现在却全盘否定？
叮。
秦晏的电脑弹出新邮件提醒。
他点开那份被标记得几乎看不清原貌的PPT，沉默地滚动鼠标。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晦暗不明。
三分钟后，他拿起了手机。
唐思意的微信界面跳出一条新消息：【来我办公室。】
一组的所有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唐思意走进办公室。
很快，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五分钟后，秦晏的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唐思意冷着脸大步走出，高跟鞋重重地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刀锋刮过玻璃。
他们从没看过唐思意发这么大的火。
创意部一组的工位里，鸦雀无声。
完了。
一组所有人默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关掉了购物网站、游戏界面和外卖软件，重新打开了那份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提案文件。
这一周，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把棉麻时光的提案改到秦晏满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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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意几乎要被工作压垮。
棉麻时光的提案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而其他客户的日常需求又像无数细碎的砂石，一点点填满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她连喝口水的间隙都要掐着表，生怕耽误了下一个会议。
而秦晏——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可每当她走过他的办公室，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瞥向那扇半开的门。
有时他在看文件，有时他在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每天看起来忙得焦头烂额的。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眉间拧着淡淡的疲惫。
他们明明在同一层楼，却像隔着一整片海。
林伊曼咬着吸管，目光在唐思意和远处的秦晏之间来回扫视。
太明显了。
以前这两人哪怕隔着整个会议室，眼神都能拉丝，现在却连迎面碰上都能默契地错开视线——一个低头，一个转身。
“你们俩……”林伊曼忍不住凑近唐思意，压低声音，“真的没吵架？”
唐思意捏了捏酸胀的脖颈，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没吵。”
——只是他否定了她最骄傲的创意，而她再也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
两人就这样默契得保持着距离。
茶水间里，唐思意终于偷到五分钟的喘息。
热茶的雾气氤氲而上，她闭着眼，任由紧绷的肩颈在暖意中稍稍放松。
连续三天的加班让她的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连转头都能听到颈椎“咔”的轻响。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不疾不徐，像他这个人一样克制。
她的背脊瞬间绷直。
不能回头。
唐思意仰头灌下最后一口茶，把纸杯扔到垃圾桶，径直走向门口，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很淡但是她熟悉的雪松木质香。
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终究没有停下。
秦晏站在咖啡机前，目光却落在那个快步离去的背影上。
低马尾用发夹固定着，不像往常那样梳得一丝不苟，碎发凌乱地翘着。
他本该在家里处理这些工作的。
可这周，他每天都留到整层楼只剩他一个人。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她揉着脖子去茶水间时，“顺便”跟过去，哪怕只是闻一闻她留下的茶香。
咖啡机“滴”地一声停止运作，秦晏收回视线，端起杯子。
——保持距离。
——这是他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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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意回到工位时，一组的人还在埋头改方案。
黎宸的咖啡杯已经空了，周临夏的桌上堆满了A4废纸，林伊曼正揉着太阳穴对电脑皱眉——他们已经陪她熬了整整三天。
她的心脏突然软了一下。
这是她和秦晏之间的战争，不该拖累他们。
紧绷的肩线终于松懈下来，她轻轻敲了敲桌面：“明天上午，全体休息半天。”
几颗脑袋同时抬起，愣愣地看向她。
唐思意笑了笑，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我说真的。”
周临夏第一个反应过来：“可思意姐，你的提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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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特别棒！”黎宸接过话头，举起手里的调研报告，“我们刚才还在讨论，无论是短期救急、长期重塑还是破圈尝试，那三个方案真的是太绝了！”
“对啊，那个‘褶皱里的光’、“逆流者”的文案我都看哭了，绝对能打动棉麻时光！”
“秦总监肯定是那天心情不好……”林伊曼说到一半突然噤声。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唐思意垂下眼睫，再抬头时，笑容依旧明亮：“所以今天都早点回去，这是组长命令。”
组员们交换着眼神，最终黎宸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你也别熬太晚。”
人走光了。
唐思意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
秦晏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最近总是留到很晚。
她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框还停留在上周。
最后一条是他发的【来我办公室。】
她回了个【好】。
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而现在？
走廊相遇时默契地别开脸、会议上公事公办的“重做”“驳回”。
……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唐思意突然捂住眼睛。
如果他们一直这样……
如果那些心动、那些默契、那些深夜的悄悄话，最终都被“保持距离”四个字磨平……
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变成普通的上下级——
她猛地合上电脑，却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秦晏的办公室门，开了。
办公室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唐思意僵在原地，手指还按在关机键上，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秦晏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夹，目光落在她身上。
时间仿佛停止了般，他们就那样对视着。
她下意识地别开视线，整理桌上的文件。
“还没走？”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唐思意抿了抿唇，故作平静：“马上。”
秦晏沉默片刻，径自朝她走来。
她险些忘了呼吸，余光瞥见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办公桌边缘。
“提案我看完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有些地方……是我太苛刻。”
唐思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秦晏的眼底映着灯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手里的文件夹轻轻放在她桌上，“这是修改建议。”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熬太晚。”
说完，他挺拔着背转身离开。
唐思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翻开文件夹。
里面是她的提案，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批注——但不再是刺眼的红色删除线，而是详细的修改建议。
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他还是觉得她的方案太冒险了。
唐思意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时，发现秦晏的车还停在楼下。
车窗半开，他靠在驾驶座上。
唐思意站在门口，夜风吹起她的发丝。
秦晏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唐思意打的车到了。
最终，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发动车子离开。
唐思意望着远去的车尾灯，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保持距离，并不意味着疏远。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