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夏直视着唐思意，一字不落地报出她近两年获奖的所有作品名称，甚至连评委会的评语都记得清清楚楚。
末了，她微微扬起下巴：“思意姐，可以吗？”
唐思意打量着这个气质冷冽的女孩——黑色直发垂到腰间，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
“我这边没问题，”唐思意目光落在陈嘉怡身上，“那她呢？”
人事总监问陈嘉怡愿不愿意去二组。
“别，我组人手够了，不需要新人。”陈冰冷淡拒绝。
人事总监无奈，一锤定音，“思意，两个都先跟着你。等秦总监回来再调整。”
散会后，唐思意给她们两个交代了些基础工作。
正要出门见客户时，周临夏突然拦住她，递上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夹，“思意姐，这是我的作品集，请指教。”
唐思意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这分明是她两年前废弃的创意。
她翻看着周临夏的作品集，越看越心惊，那些构图手法、色彩搭配，甚至文案风格，和她刚入行时的作品没什么差别。
“你……”她抬头，正对上女孩灼灼的目光，“这些创意是跟谁学的？”
周临夏抿了抿唇，突然压低声音：“我想不告诉你。”
唐思意合上作品集，将文件夹递还给周临夏，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临夏，想要在这一行立足，光靠模仿是走不远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恍惚看见了三年前的自己——站在苏雁清的办公室里，接过那份改变她职业生涯的brief时，听到的也是同样的话。
唐思意转身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标注着“蓝天”的加密文件夹，也让陈嘉怡过来一起看。
“这是我以前做过的项目，从前期调研到最终提案的所有资料都在里面。”唐思意将显示器转向她们，“在我见完客户回来前，好好想想，如果这个项目交给你们负责，你们会怎么做？”
陈嘉怡脸上带笑，殷勤应道：“思意姐，我一定会好好做，不会让您失望。”
周临夏板着脸没说话。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唐思意透过倒影看见周临夏挺直脊背看屏幕，页面还是她刚才调出来的方案。而陈嘉怡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下去。
林伊曼揽着她的肩膀问：“她们两个，你看好谁能留下来？”
唐思意说：“这还用猜吗？周临夏。”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办公区的灯光将周临夏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她面前的显示器还亮着，屏幕上是一份已经修改了七八遍的提案框架。
陈嘉怡早就没了踪影，办公桌上添置了很多与工作无关的东西。
唐思意放下包，拉开椅子在周临夏对面坐下：“还不下班？”
“等你。”周临夏抬起头，眼睛满是倔强。
她将电脑转向唐思意，“思意姐，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唐思意快速浏览着方案，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
周临夏的创意很大胆，视觉冲击力很强，甚至在某些细节处理上展现出超越新人的成熟度。
但——
“这里，”她点了点屏幕中央的创意核心，“想法很好，但落地性太弱。”
她调出客户提供的需求文档：“你看，客户最在意的是产品功能的直观展示，而不是艺术性的表达。”
周临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还有这个转场设计，”唐思意继续道，“虽然很惊艳，但制作成本会超出预算三倍。”
她将两份文档并列显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临夏，你的创意里，处处都能看到我的影子。
虽然在某些细节处理上已经展现出超越，但你要记住——”
她转过电脑，直视周临夏的眼睛：“这个行业最残酷的真相是——客户只会为开创者买单。跟风者做得再好，也不过是精致的复制品，没有记忆点，客户不会买账。”
办公室的灯光在显示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周临夏的倒影在屏幕里微微晃动。
唐思意的声音放柔了些：“就像当年苏总监带我的时候说的，模仿是学习的开始，但想要真正站稳脚跟……”
她将方案中几个关键点标红：“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周临夏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神色微冷。
“怎么？”唐思意注意到她紧绷的下颌线，“我说错了吗？”
“不是。”周临夏突然勾起唇角，这个笑容让她冷峻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我只是在想，难怪他们说你是全公司最犀利的创意人，还是救场女王。”
唐思意的手指顿在键盘上：“他们是谁？”
“A大的教授们，”周临夏漫不经心地点击保存，屏幕蓝光映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还有晏哥。每次我交方案给他，他都会说——‘这个创意，唐思意会怎么想？’”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听到这句话。
整整一年，那个男人的评价标准永远只有一个——“如果是唐思意”。
而现在，这个被神化了的本尊就坐在她面前，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她想的创意，轻描淡写地指出每一个不足。
更可恨的是她说得全对。
秦晏——她崇拜的偶像竟然在她跟前夸其他女人好。
周临夏当真要烦死唐思意了。
今日一见，更烦死她了。
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唐思意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她不动声色地合上电脑：“时间不早了，明天再继续。我送你回去？”
“不用。”周临夏利落地收拾背包，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晏哥后天就回来了。”
唐思意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吗？
那个呼之欲出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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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却驱散不了唐思意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她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发痛。
客户临时变更需求的邮件像一记闷棍，把她原本完美的方案打得七零八落。
“陈嘉怡！”唐思意喊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躁，“帮我把修改后的方案打印五份，客户十分钟后就到！”
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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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唐思意抬头，发现陈嘉怡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上班时间她总是不在工位。
唐思意环顾四周，周临夏正坐在角落的工位上，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周临夏！”唐思意提高了声音，“能帮我打印一下资料吗？紧急情况。”
周临夏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
她正在整理部门上季度的数据报表，但当她看到唐思意紧蹙的眉头时，还是点了点头。
唐思意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麻烦你了，文件在共享文件夹里，标着‘阳光城最终版’的那个。”
周临夏快步走向打印机，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操作着。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启动声，第一页纸缓缓吐出。
她拿起那张还带着温度的纸张，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内容，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了。
这份方案的结构清晰，逻辑严密，尤其是对目标客户群体的分析，精准得令人叹服。
她翻到下一页，继续阅读着唐思意的创意构思。
“确实厉害……”周临夏小声嘀咕。
资料打印完毕，周临夏仔细地装订好，然后走向会议室。
推开门时，客户已经落座，唐思意正在调试投影仪。
“放这里吧。”唐思意指了指会议桌，然后压低声音说，“谢谢帮忙，你可以去忙别的了。”
周临夏却站着没动：“思意姐，我能留下来学习吗？”
唐思意略微迟疑，还是点头同意。
她没注意到周临夏转身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投影仪亮起，唐思意开始了她一贯干净利落的讲解。
“根据最新市调数据，目标客户中35-45岁群体占比52%，但消费力是25-35岁群体的1.8倍，因此我们的核心策略是……”
“这个数据好像有问题。”周临夏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地打断讲解。
会议室骤然安静。
唐思意的手指停在翻页笔上，目光平静地转向周临夏。
周临夏翻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周五发布的《都市消费白皮书》显示，25-35岁群体的消费增速已经……”
“你说的是第三章第七节的数据吧？”唐思意微笑着接过话头，“那份报告我们确实参考了。”
她轻点遥控器，屏幕跳到附录页：“请看这里，我们将两个年龄段做了交叉分析，你提到的增速是基于食品和快消品类，而我们的项目是高端住宅。”
林总凑近屏幕看了看，点头认可。
周临夏抿了抿唇，又翻了一页笔记：“那关于推广渠道，短视频平台的效果……”
“这个问题很好。”唐思意从容不迫地切换幻灯片，“这是我们AB测试的结果，传统渠道的转化率确实略低，但客单价高出37%。林总，您上次提到目标客户的质量比数量更重要……”
林总眼睛一亮：“没错！我们不要流量要精准。”
周临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钢笔，她看着唐思意行云流水般将每个质疑点转化为展示专业度的机会，后槽牙悄悄咬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