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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J.T.44

作者:冬藤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小许!”


    阿奶这边还没有缓过神,老刘听到声响,走出休息间,视线注意到两具尸体时心猛地颤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进心头,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越来越近,直至走到担架旁,看到一旁的小豆芽和谈秋宁时,更是心口被压着喘不来气,视线往一旁倾斜,注意到近在眼前的一具担架。


    纵使夜晚昏暗,他也还是能认出来,那是他一手栽培、带着出警、临走前行敬礼的小许,他腿部发软,却还是强撑着走回休息间,手里持了警帽走了出来,走到小许面前,盖在他的脸上。


    “你是最棒的许有胜,你做到了人民警察为人民,我们都为你骄傲。”老刘拍了拍小许沾满泥水的肩头,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说。


    而为你骄傲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你。


    许有胜自幼是村里的留守儿童,父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幼年时独有年迈的阿奶抚养他长大,阿奶不懂教育孩子,只知道顺着孩子的心意,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渐渐许有胜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每天跟着去网吧,抽烟喝酒样样不落,没钱了就去偷阿奶枕头垫下的钱去网吧包夜,老刘是在一次查网吧时遇见的许有胜。


    他见这孩子不是纯坏,只是没有人教导他。老刘主动担起这份责任,经常到许有胜家里探望他跟老奶,让他陪着出去逮网瘾少年、抓小偷,还会跟他讲当年就读警校时苦中作乐的事情,一来二去,许有胜的心里渐渐萌生了做警察的种子,但西城没有条件,他跟着国家政策走,先去当了兵,后来成了警察,回到西城,跟老刘做同事。


    许有胜的第一次警帽还是老刘给他戴的,那时也没想过,他最后一次戴警帽也是老刘给他戴的。


    随后,一系列动作结束,老刘踉跄着身子起身,对许有胜敬了礼。


    救援队长在一旁瞧见已找到亲属,他指挥救援人员将两具担架单独抬到一间,安排了支援人员进行整理,随后走到谈秋宁和老刘面前,如实说:“我们是在人造桥下将他们挖出来的。当时应该是小许背着阿奶,连被找到的时候,依然维持这个姿势,小许他真的很棒,在灾难来临的那一刻,违背自主逃生意识也要救阿奶。”


    说到这里,救援队长抑制不住哽咽,“我们推测应该是,在走到人造桥时,泥石流涌了过来,如若小许放弃阿奶,他是有逃生的机会的,但他没有,他紧紧抓住了阿奶,也因此错失了机会。”


    老刘掩了掩泪水:“我们应该为他骄傲,他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


    剩余三名遇难者再次历时三天三夜也没能搜救出来,其中包括柴遥。


    这一夜,谈秋宁一夜未眠,站在营帐外的小溪旁,双手环胸,抬头目光紧紧盯住幕布,临近傍晚时,她看着救援人员一次又一次地摇头叹气,得知消息后抱头痛哭的家属们,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明明心里早就有预感的,但当被一锤定音定死时那刻,还是忍不住地哽咽。


    见柴遥第一面时,她嘴角扬起的笑容、自来熟的语气、担心她睡不好让谈秋宁去家里住、明明看穿她跟靳繁的关系却一次没提过、得知哥哥生病时她抱住她说:没事,你尽管去,有我呢,她好像无所不能,总有兜住一切的能力,但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比如她会在掌握不了镜头聚焦时烦躁、剪辑视频卡壳时气得想摔电脑、碰到班里娃娃哭时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如今一帧帧画面如同老式电影结束时的慢镜头,配着舒缓又悲伤的背景音乐,颗粒质感的画面像长轴胶片,在谈秋宁脑海中渐渐由多元色彩变成了黑白纯色。


    靳繁静默地走到谈秋宁身边,他没向往日站在教学楼前、宿舍楼旁、逼仄的厨房内一样插科打诨地跟她搭话,任由静谧的夜追随潺潺而流的小溪一般缓缓流着,哽在喉间的情绪在慢慢被放大。


    谈秋宁侧眸对上靳繁的眼睛,她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她从脸颊两侧挤出一个笑容,呵笑一声,说:“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阿奶、小豆芽、柴遥,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苦难人。


    “未来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许久,靳繁拖着沙哑的嗓音开口。


    话落,两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终于探出头的一颗璀璨繁星,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笑。


    -


    半个月后,情况渐渐稳定下来,谈秋宁割舍掉内心的情绪,振作起来,重新架起支架如实拍摄西城的情况,只不过账号的名字由原来的“山城日记”变成了“重建西城计划”。


    山城小学早已在泥石流中被冲垮,如今只剩一片废墟,她跟靳繁一起拿着相机重新走了一遍那条逃生道路,写好的脚本在实际记录中,她仍忍不住哽咽,详细介绍了每一个遇难点,铭记每一位因这场天灾而失去生命的人。


    “现在给大家看看这个断裂的桥。它是我们逃生那天临时架起的桥,后来我们在桥底找到了小许警察和阿奶,小许警察紧紧抱住阿奶的腿,他是一名好警察,值得我们永远铭记,而阿奶也是一位平凡又伟大的女性,她的故事,我想以后讲给大家听。”


    “面前的这颗是发现小樱桃的树,当时被发现时他就被卡在两个分叉中间,是我们山城小学校长柴遥女士用最后的力气救回了小樱桃。


    柴遥女士,生于西城、长于西城、毕业后又回到西城,反哺这片养育她的土地,最终永眠于西城,骨血与这片土地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


    镜头最后定格在原山城小学的位置,远景镜头被拉长,谈秋宁在Vlog结尾处写道:近日收到很多私信,不少人问我会离开西城吗?


    有一天,支教会结束,我会离开,但一定不是现在。


    我没有因为西城的贫瘠与落后而选择不来,自然也不会因它的危险与重建而离开。


    我会等到小柴老师希望看到的那刻,等西城重建起来,等西城再次发展时离开。


    小柴老师,你食言了,但没关系,我会替你好好看到西城的发展。


    6月初,小张的入职程序走完,再次来到西城,原本约定的三人同行去接他,而如今只有谈秋宁和靳繁了。


    见到小张的第一面,谈秋宁将事先准备好的鲜花递到小张手中,身后的靳繁则是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脊背。


    “谢谢你,愿意来西城。”


    说这句话时,谈秋宁止不住哽咽了一下。


    这句话,原本是柴遥对她的说的;这句话,本该还应是柴遥说的,此刻,却说话者变成了谈秋宁。


    而后,三人坐上在镇上租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小张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明明才几个月涉足,却早已物是人非,他眼神没个参照物,嘴里嗡合,自顾自的说:“我也是从陕甘那边的山区走出来的孩子,自幼无父无母,靠着福利院长大,走到青江,迷茫过一段时间,我清楚地知道我跟城市里的孩子差距很大,我只能像小孩子学走路一样,一步一蹒跚慢慢追赶。”


    说到这里,小张突然笑了一下,“也算是个理想主义的少年,没有真正走出社会,却总是怀有一腔热忱。当我走出去追上城市里同龄人的步伐后,回到故乡支教时,看到山里的孩子,说内心没有触动那是假的。那时是我第一次萌发了继续支教的念头,所幸后来经历一系列事情后,也没能打磨掉的我的理想主义,尤其是来西城走一遭之后,再加上了解了柴遥姐的经历。”


    提到柴遥,小张的眸光倏忽变得柔和起来,带着长长的尾音继续说:“柴遥姐的经历让我更加笃定自己想法。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做,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谈秋宁靠着座位,靳繁掌着方向盘,耐着性子听小张讲完心里话。


    “呼,说出来好受太多了。”小张长舒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回头望了望谈秋宁,又看向一旁的靳繁,“谢谢你们听我讲这些废话。”


    谈秋宁被触动,对上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缓了神,视线偏航看向小张,低沉又沙哑地说:“谢谢你,小张,谢谢你的理想主义,谢谢你在此刻依旧义无反顾地来到西城。


    你讲的这些,不会废话,而是你成长的里程碑。柴遥姐看得到,也会感谢你为西城做的一切。”


    “嗯!会的。”小张抹掉眼角的泪水,而后小张话锋一转,“对了,今天是不是去给柴遥姐销户?”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个他们最不愿提及又不得不提及的内容上,话音落空许久,谈秋宁才缓缓续上音:“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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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遥父母推脱不愿来跑这一趟,村委会协商无果后,谈秋宁和靳繁愿意来走这一趟。


    半小时后,五菱宏光停在西城公安局外,三人齐刷刷地下车,拿着柴遥的身份证走进办理大厅。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原有的助民服务中心因灾害被破坏,这是临时搭建的办理中心。


    谈秋宁将身份证递过去:“销户,意外死亡。”


    之后业务员扫描身份证,户口信息显示在电脑屏幕上,她扭转电脑,“请您核对一下身份信息,确认无误后,请拿起您手边的笔签字并点击确认。”


    闻声,谈秋宁的视线瞄准信息栏,看到第二栏备用名时,愣了一下,清清楚楚地写着备用名:柴似娣。


    似娣,似娣,是弟。


    原来,原来,她也是生于男权社会阴影下的孩子。


    难怪她讲起董叔大女儿宝真的故事时,眼底总是流露着淡淡的忧伤;又听说小豆芽的遭遇时义无反顾地告诉谈秋宁,她支持帮小豆芽找妇联维权。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帮助曾经的自己呢。


    柴遥好不容易走出西城,给自己改了名字,把“似娣”改成遥远的遥,改名的那刻,是不是也希望像宝真一样永远逃离西城,越走越远。


    可最后,她还是选择回到西城,不抱怨出身、不埋恨父母,心甘情愿地帮助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上学。


    想到这里,谈秋宁的心像被尖锐的锥子狠狠击中,僵在原地,连签字还是靳繁在一旁出声提醒她后才缓缓落笔写下。


    销完户之后,谈秋宁魂不守舍地走出办理中心,重建西城的欲望愈来愈强烈,她会带着柴遥的那份信念帮助西城脱离这次困境。


    之后的两个月内,谈秋宁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每天忙着拍摄-剪辑-备课-上课,除却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上课外,就是捧着手机站在田野低头打着各种招商电话,帮西城的农民联系出销点,她比之前更加忙碌,靳繁看在你眼里疼在心里,多次想要出声劝她休息,但内心深处知道她不会停的,除非一直牵挂的事情有着落。


    在这一点上,两人的性格相像到极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靳繁同样也在出力,利用“氧化锌”意外火起来的账号在橱窗里挂上西城的农产品,借助国内外朋友的人脉,拉投资重建西城,除了政府拨款的那部分资金外,靳繁带来的资金链加速了西城房屋重建的速度,并联系了修水道的工人帮西城疏通了一直以来难以解决的水管问题。


    同时,在此次重建过程中,谈秋宁与靳繁发挥余温与工程设计师重新规划了房屋位置以及提前预留出来灾难发生时足以迅速、安全逃生的渠道,做到最大程度的规避风险,最大程度的安全化。


    短短三个月内,倒塌的房屋再次拔地而起,矗立于田野乡间、山峦层叠之间,愁容了将近两个月的西城人脸上再次洋溢起笑容。


    董叔虽截掉了一只腿,但仍不改热情好客的性子,整日在村子里遛逛,虽然重活做不了,但帮工人们递个水还是麻利的;碰到小张挨家挨户访问时也会像当初柴遥刚回村子时跟在时候,耐心将每个家庭的情况,他完完全全将小张当做是柴遥,尤其是在迷糊状态下,还会脱口而出“小柴”,小张也装聋作哑地应下声,谁也没有拆穿这桩谎言。


    老刘重回工作岗位,身边没了跟他拌嘴的小许还是不适应,看档案久了,偶尔抬头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喊:“小许,帮我倒杯水。”,但现在再也看不到那抹模仿电视剧里小公公模样的人了,反应过来时总会发怔许久。


    周敏依旧担任妇联主任,得知阿奶去世后将小豆芽接到了城里的福利院,刚来那阵,小豆芽还不适应,认生,加上阿奶刚刚离开,她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谈秋宁陪着她在福利院待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能够正常和院长、老师小朋友们交流之后,谈秋宁才放心地返回村子里。


    除此之外,周敏和老刘联手向上级申请了整治西城的打拐问题,从根源上治,一定要彻底彻底解决。


    所有的事情好像回到了正轨上,又好像偏离了之前的航向,无论怎样,却一直像一只永不停歇的小船继续向前驶进,尽管速度很慢,但未辜负所有人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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