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病毒。
四个字，重如山岳。
这里是华夏文明的心脏，汇聚着最顶尖的大脑和最强大的守护者。
然而此刻，面对苏瑶的结论，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屏幕上，钱博明老人依旧在无意识地呢喃着那个无解的悖论，他那张为华夏奉献了一生的脸庞，此刻成了一座智慧的墓碑。
“启动最高级别威胁应对协议。”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主位传来，最高决策者秦正阳的身影出现在全息投影中，他的面容沉静如水，但眼神里的风暴，却足以撼动星辰。
“孙文博，晶格-7，技术层面的分析结果。”
孙文博院士上前一步，这位道法科学研究院的泰山北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报告首席。我们……无能为力。”
他调出一片数据瀑布，上面闪烁着上万种不同的防火墙算法和病毒查杀模型。
“这种病毒，它不具备任何传统病毒的特征。它不删除数据，不篡改指令，它只是……优化。它将我们灵网中所有充满人性的模糊指令，比如大概、可能、酌情处理，全部强制优化成最精准的二进制逻辑。从程序的角度看，它是在做好事，我们的系统甚至在它的帮助下，运行效率提升了0.3%。”
孙文博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可正是这种极致的优化，扼杀了所有的变数和弹性。钱老，就是因为他的一个创造性猜想，一个不符合现有逻辑的灵感，被病毒判定为逻辑错误，然后被强行修正，最终困死在了他自己的思维里。”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一场降维打击。
敌人用的不是刀枪，而是尺规。
用绝对的理性，来丈量和格式化感性的生命。
“晶格-7，你的分析呢？”秦正阳的目光转向那个由无数光点组成的硅基生命体。
晶格-7的身体闪烁了数下，似乎在进行着极为复杂的运算。
“我的逻辑核心，无法理解。”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却透着一丝罕见的困惑，“该病毒的所有行为，都符合宇宙最优算法。在我的判定中，它比我更接近完美。我无法同一个比我更正确的存在进行对抗。我的所有攻击指令，都会被它判定为逻辑谬误而自我消解。”
指挥中心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连最擅长逻辑的硅基盟友，都承认了失败。
科技的道路，似乎走到了尽头。
“不。”
陈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从病房的阴影中走出，刚刚因为神识交锋而略显苍白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一团与众不同的火焰。
“我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走到指挥中心巨大的星图前，那片由无数光点组成的灵网结构图，正在他面前缓缓旋转。
“我们一直想用代码去解决问题，但敌人本身就是代码的终极形态。这就像想用一杯水，去浇灭整片大海。”
陈风伸出手，指向那片璀璨的灵网星图。
“这不是单纯的技术问题，这是一个道的问题。”
他的话，让在场的科学家们都愣住了。
“智械病毒，本质上不是一段程序，它是一种外邪，一种侵入我们文明精神世界的数据心魔。”
陈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正阳的脸上。
“对付心魔，要用大道之法。我请求授权，动用天劫系统，对灵网进行一次彻底的净化。”
“净化？”李静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没错。”陈风语气果决，“以我【星璇境】的神识为主导，引动天劫系统中，专门用于涤荡心魔、净化邪祟的浩然正气。如同一次全网范围的大扫除，将所有不属于我们华夏文明精神内核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
天劫系统，是灵网的意志，亦是宇宙法则的体现。
现在，陈风居然想把它当成一个杀毒软件来用。
“太冒险了！”孙文博立刻反对，“灵网的底层架构极其精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大水漫灌式的净化，谁能保证不会损伤到灵网本身，甚至波及到接入灵网的数亿民众？”
“我能保证。”陈风的回答，自信而坚定。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对力量的绝对掌控，更来源于他对华夏大道的深刻理解。
看着孙文博和众多科学家脸上怀疑的神情，陈风知道，语言是无力的。
他转过身，对一名研究员说道：“给我一杯水，用你们的技术，把它用智械病毒轻微感染。”
几分钟后，一杯看起来清澈无比的水，被一个机械臂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陈风面前。
“陈首席，这杯水的样本已经处理完毕。”一名研究员报告道，“在微观层面，它的水分子结构，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绝对等距的晶格排列。从能量活性上说，它已经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杯水上。
陈风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那杯水，隔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金色电光，从他的指尖一闪而逝，没入水中。
啵。
一声轻响。
仿佛一个肥皂泡被戳破。
那杯水，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一下，水面泛起一圈自然的涟漪。
“快！检测！”孙文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激动地大喊。
数道检测光束立刻聚焦在水杯上，旁边的大屏幕上，数据疯狂刷新。
“分子结构恢复自然无序状态！”
“能量活性指数回升至正常饮用水标准！”
“病毒数据特征……完全消失！被彻底抹除了！”
研究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陈风。
特别是孙文博和晶格-7。
孙文博的科学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轰击得粉碎。
他穷尽所有科技手段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被对方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指，解决了？
晶格-7身体上的光点，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着，它的逻辑核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海啸。
无法分析。
无法计算。
无法理解。
在它的数据库里，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被标记为最高级别不合逻辑事件。
一种纯粹的、蛮不讲理的、超越了因果律的现象。
“这就是道法。”
陈风收回手指，平静地说道：“它不跟你讲逻辑，它只跟你讲对错。在华夏文明的道里，这种灭绝人性的东西，就是错的。错了，就要被修正。”
这一刻，陈风的身影，在所有科学家眼中，变得无比高大，也无比神秘。
“我同意陈风同志的方案。”
秦正阳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作为最高决策者，他不在乎过程是科学还是神学，他只在乎结果。
“军方也支持！”一名军方将领立刻表态，“快刀斩乱麻，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一时间，支持的声音占据了主流。
用雷霆手段，荡平妖邪。
这很符合华夏人自古以来的行事风格。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陈风身上时。
只有苏瑶，没有看陈风，也没有看那杯重获新生的水。
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那副巨大的灵网全息结构图。
那上面，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区域网络节点。
每一条光线，都连接着成千上万的华夏公民。
她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
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充满了更深、更沉的忧虑。
一杯水可以被净化。
但整个文明的神经网络，也可以这么简单粗暴地处理吗？
用一场风暴去熄灭一根蜡烛，蜡烛固然会灭。
可承载着这根蜡烛的房子，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