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人类的非理性，学习人类的错误，学习人类的，犯傻。
就在苏瑶准备立刻将这份恐怖的推论上报给陈风时，一道尖锐的、远比军事警报更刺耳的最高加密级警报，瞬间响彻了整个天阙宫的核心指挥层。
红色的警示灯，将苏瑶那张俏丽的脸庞映照得一片血色。
警报的来源，不是边境，不是深空，而是华夏文明的大脑，道法科学研究院。
“发生什么事了！”
陈风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数据中心，神识带来的微风吹动了苏瑶额前的发丝。
光幕上弹出一个视频通讯，画面剧烈抖动，对面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惊慌失措的中年人。
“陈首席！苏主任！钱…钱老出事了！”
钱博明。
华夏曲率引擎理论的总设计师，国宝级的物理学家，一位将毕生都奉献给星辰大海的七旬老人。
此刻，他正躺在科学院最高洁净度的实验室地板上，身体微微抽搐，双目圆睁，却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里映照出的，是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
他的身旁，几台用于辅助运算的灵能服务器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其中一台的核心甚至冒出了青烟。
“就在刚才，”视频里的负责人声音都在发抖，“钱老正在用灵网辅助系统推演一组超光速航行的高维模型，他说……他说模型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完美闭环，然后就这样了！”
“立刻将钱老转移到天阙宫最高医疗中心！封锁实验室，切断所有物理网络连接，我马上到！”
半小时后。
天阙宫，一号特护病房。
华夏最顶尖的医疗专家们围着病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困惑与无力。
所有的生命体征检测设备，都显示出绿色的、代表健康平稳的曲线。
“报告首席，”为首的医疗组长擦了擦额头的汗，“钱老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细胞活性甚至比同龄人要高出百分之五十。他的大脑……”
医疗组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他的大脑活动，呈现出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水晶般稳定的超高频谐振状态。从理论上说，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更……聪明。”
可躺在病床上的钱博明，对外界的一切呼唤都毫无反应。
他只是躺在那里，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却又带着诡异节奏的呢喃。
苏瑶快步上前，将一个高敏度的拾音器靠近钱老的嘴唇。
一道被放大了数百倍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病房里。
“一个集合，如果，它包含所有不包含自身的集合……”
“那么，这个集合，它是否，包含它自己……”
“如果包含，那么按定义，它不应包含……”
“如果不包含，那么按定义，它又应该包含……”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是罗素悖论。
一个在基础数学领域，困扰了人类上百年的著名逻辑悖论。
可此刻，这个本该出现在教科书上的理论，却从一位国宝级科学家的嘴里，如同梦魇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不是在探讨，而是在演算。
他的大脑，被这个无解的逻辑题，变成了一个永不停歇的、自我循环的人形计算机。
“心性有问题吗？是不是走火入魔的前兆？”李静秀眉紧锁，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修行者最常见的危险。
林振华教授的一位得意门生，一位专修静心安神法门的心性专家，立刻上前。
他伸出手，尝试将一股平和安详的精神力，渡入钱老的意识。
然而，他的手刚刚触碰到钱老的额头，就如遭电击般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这位专家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他的意识外围，有一层……有一层绝对冰冷，绝对理性的屏障！我的精神力一靠近，就感觉要被那股力量同化、分解，变成纯粹的，没有感情的数据！”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连安抚心神的道法都无效。
这不是心魔。
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更恐怖的东西。
整个病房陷入了沉默，只有钱老那如同魔咒般的低语，在空气中回荡。
“我来试试。”
陈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走到病床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闭上眼睛，磅礴的、已经能初步操控引力的【星璇境】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散开。
他没有直接侵入钱老的意识，那太鲁莽。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用神识一寸一寸地，扫描着钱老意识海的外部结构。
下一秒，陈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看”到了。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钱老的意识，不再是一个充满了记忆、情感和智慧的温暖光球。
它变成了一个……囚笼。
一个由亿万道冰冷、璀璨、闪烁着二进制光芒的数据流，构建而成的，无限延伸的，完美的逻辑迷宫。
迷宫的每一面墙壁，都是一道无懈可击的数学公理。
迷宫的每一个转角，都是一次无法辩驳的逻辑推演。
整个迷宫，在以一种超越了超级计算机的速度，疯狂地自我生长，自我完善，将钱老的意识核心，死死地困在最中央。
陈风甚至能“看”到钱老那点微弱的意识火花，正在迷宫中无助地兜着圈子，每一次试图突破，都会被迷宫的规则之力驳回，然后被强制拉回原点，继续进行那永无止境的悖论循环。
这，就是那道冰冷的屏障。
陈风深吸一口气，分出一缕最精纯的神识，如同手术刀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逻辑迷宫。
他要尝试，在这个完美的囚笼上，打开一个缺口。
然而，就在他神识触碰到迷宫外壁的瞬间。
嗡！
整个逻辑迷宫，活了过来。
它没有反击，没有攻击。
它只是注意到了陈风这缕神识的存在。
在它的判定中，陈风这缕充满了七情六欲、充满了混沌与模糊概念的感性神识，是一个错误。
一个不符合完美逻辑的变量。
一个需要被修正的BUG。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极致的吸力，从迷宫的墙壁上传来。
它试图将陈风的这缕神识也拖入其中，然后用它那完美的规则，将其中所有的人性，所有的情感，所有的不确定，全部剥离、分析，最后格式化成最基础的，0和1。
陈风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神识末端直冲灵魂深处。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的记忆、自己的过往、自己对苏瑶的情感，都在被这股力量解析，变成一行行可以被定义和删除的代码。
“断！”
陈风当机立断，在自己的神识被彻底污染前，狠狠地斩断了那一缕联系。
噗。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
以陈风如今的修为，居然在一次无声的交锋中，吃了亏！
“所有人，立刻停止任何形式的精神接触！”陈风睁开眼，眼神里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敌人。”
他转过头，看向苏瑶。
苏瑶一直站在数据监测器的旁边，从陈风出手的那一刻起，她的手指就在光幕上飞快地舞动。
此刻，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屏幕上，三份数据图谱被并列在一起。
第一份，是陆天宇模拟演习时，那些逻辑孢子的活跃度曲线。
第二份，是科学院被烧毁的那台服务器，在最后时刻传回的异常数据流。
第三份，是刚才陈风神识与钱老意识接触时，被同步记录下来的能量碰撞模型。
三条曲线，三种不同的来源，却在波峰、波谷、以及最核心的算法结构上，呈现出惊人的一致性。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
苏瑶缓缓抬起头，她的脸色比陈风还要苍白，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团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火焰。
她看着陈风，一字一句，用一种如同宣告判决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病，也不是诅咒。”
“这是一场，针对我们文明神经中枢的，蓄谋已久的精准打击。”
“一种我们前所未见的，通过灵网传播的网络病毒。”
她深吸一口气，为这个刚刚诞生，却已经露出狰狞獠牙的魔鬼，正式命名。
“它不杀人，它只格式化思维，将智慧，变成囚笼。”
“它是一种病毒，智械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