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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作者:跃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吴嬷嬷刚把秦氏母女送出去,便立马折身回了正厅。


    厅堂中气氛不太对劲,大姑娘与老夫人一站一坐,似在无言对峙。


    恰在此时,她听见孟玉桐又重复了一遍:“孙女想同纪家退婚。”


    吴嬷嬷步子一顿,压下惊得乱跳的眉头,快步回到江云裳座旁,偷偷瞧着她的神色。


    只见江云裳未身形未动,她的右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食指正以一种毫无节律的的速度飞快地点叩着。


    哒、哒、哒……


    敲击声急促细密,听得人胸中堵滞。


    吴嬷嬷瞧着那只手,神色忧虑。


    老夫人这右手从前落下的旧伤。


    那时柳氏病势汹汹,老夫人恰在西南采购药材,她得了信,为赶时间押着药材冒险走了水路。


    途中遇上悍匪,老夫人为护住药材,竟亲自提刀与匪徒搏杀。


    药材虽保住了,她这只右手筋骨却遭重创。


    回府后,顾不上好好休养,又操办了柳氏的后事,因此落下病根。


    自此,每逢心绪激荡之时,右手指节便会如这般不受控制地飞速点动。


    老夫人这是动了怒了!


    “今日在纪府——”江云裳的声音沉沉响起,似在尽力按捺着胸腔中翻涌的躁怒与不耐,“可是纪夫人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她平生最厌烦麻烦,府中琐事若非触及底线,素来睁只眼闭只眼。


    可今夜,先是嫁妆风波,紧接着又是这晴天霹雳般的退婚。


    她倒要听听,这素来谨小慎微、安分守己的孙女,今日缘何接连掀起这般惊涛骇浪!


    孟玉桐缓缓摇头,姿态恭顺:“纪夫人温婉慈和,气度雍容,待孙女极好,并无半句不妥之言。”


    她话音微顿,抬眸迎上江云裳探究目光,“只是,今日景福公主亦在席间。公主殿下金尊玉贵,见了孙女,便直言不讳道:‘商户之女,终究是下乘之选。与纪公子这般的人中龙凤相配,实乃云泥之别,徒惹非议。’”


    她静静觑着祖母的神色,果然捕捉到在听到“商户之女”、“云泥之别”这八个字时,江云裳脸上那道疤痕,极其细微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孟玉桐心下了然,继续补充:“孙女当时心中自是难过。然归来后细细思量,公主殿下所言非虚。”


    “今日孙女置身纪府华堂,满目皆是簪缨贵眷。纪夫人涵养深厚,未曾对这门亲事流露半分不豫。然旁人目光……”


    她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讽意,“那些夫人小姐们瞧着孙女的眼神,或明或暗,无不透着轻鄙与嘲弄。仿佛全天下人都认定,这桩婚事是孟家费尽心机攀附,是孙女捡了天大的便宜,占了不该占的位置。”


    “只因这些旁人的流言蜚语,”江云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冷厉,右手点叩扶手的频率渐快,“你便自乱阵脚?纪家百年清誉,最重信诺!既已定下婚约,断无轻易反悔之理!你是与纪家结亲,不是与那些长舌妇论短长!”


    “祖母明鉴。”孟玉桐微微福身,姿态依旧恭谨,言辞却寸步不让,“孙女所虑,并非自身荣辱。而是担忧,孙女尚未过门,便已为纪家招致如潮非议。


    “纵使纪家重信守诺,纪夫人与纪公子品性高洁,可天长日久,再深厚的情分,再坚固的信义,也经不起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消磨。”


    她抬起头,眸中清光湛然:“届时,恐非结亲,反成结怨!得不偿失,悔之晚矣!”


    孟玉桐上前半步,直指要害:“孙女斗胆直言,这门亲事,原是仰赖祖母当年施与纪家的恩情才得以缔结。此等恩义,用在孙女的姻缘上,实属明珠暗投。”


    “不若趁此良机,主动退婚,全了孟纪两家颜面与情谊。纪家感念祖母深明大义,必心生愧疚。


    “他日孟家商路之上,若有需纪家援手之处,譬如药材通路、贵人引荐,纪家焉能不念及今日退婚之情,倾力相帮?此乃,以虚名换实利,以姻缘换商途,方是物尽其用,不负恩泽!”


    江云裳喉间忽地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桐丫头,你今夜倒不像是来与祖母商量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沉淀着岁月寒霜的眼眸,直直看向孟玉桐,“你将这其中的盘算、利害,剖析得如此分明透彻。那你倒说说看,我当初为何要费尽心思,攀上纪家这门高枝,定下你这桩婚事?”


    孟玉桐坦然迎着她的目光,声音清晰沉稳,“自祖父携家业迁至临安,在您二老呕心沥血经营下,孟家药材行曾盛极一时,跻身临安三大药商之列。然祖父早逝,父亲难承其业。这些年,全副重担皆由祖母一肩扛起。


    “祖父与您当年苦心经营的人脉网,随着岁月流逝,已渐如沙□□塌。如今家中生意看似根基犹在,实则如困守孤城,销路日蹙,生机渐萎。”


    她微微一顿,目光如炬,“与纪家结亲,便是您为这盘死局,寻到的一线破局之机。借纪家杏林世家之声威,百年清誉之底蕴,重开商路,再续人脉,解我孟家燃眉之急。”


    “你既看得这般通透,”江云裳的声音陡然拔高,“知晓这桩婚事于孟家乃是雪中送炭!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应了你,去退掉这门亲?!”


    一旁的吴嬷嬷听得心头一紧,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老夫人这话听着竟像是将大小姐全然当作了一枚换取家族利益的棋子。可她知道,事实并非全然如此。


    老夫人这性子啊,越是关切,那话说出来便越是伤人。


    “祖母,”孟玉桐并未因这厉声质问退缩,腰背反而挺得更直,目光灼亮,“孙女以为,这桩婚事,绝非解决孟家困境的上策。


    “它或可解一时之急,却如同饮鸩止渴,治标不治本!依靠这单薄脆弱、全系于他人一念之间的姻亲纽带,如何能保我孟家长盛不衰?


    “纪家今日可因恩义履约,他日焉知不会因流言或利益,心生罅隙?”


    “哦?”江云裳倏然坐直了身体,虽虚靠在椅背上,周身气势不减,“听你这般侃侃而谈,莫非你有更好的法子?”


    “祖母!”孟玉桐不再犹豫,骤然撩开衣摆,双膝一屈,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上!


    “大姑娘!使不得!”吴嬷嬷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欲扶。


    “退下!”江云裳厉声喝止,目光死死锁住跪在堂下的孙女。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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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这丫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往日的谨小慎微截然不同。


    仿佛褪去了一层温顺的壳,露出了内里的棱角。


    她双目微阖,再睁开时,眸底掠过审视——这个桐丫头,何时变得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心惊?


    孟玉桐双手高举过顶,姿态郑重地向着上首的江云裳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孙女斗胆,先行向祖母请罪。昔日祖母教导孙女研习医术时,曾严令不得在外人面前显露分毫。


    “然数日前,孙女于桃花街偶遇纪家小公子突发腹痛,危在旦夕。孙女深知人命关天,刻不容缓,情急之下出手施救,违背了与祖母的约定。此乃孙女之过,甘受祖母责罚!”


    “绕了这许多弯子,”江云裳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玉桐抬起头,额上已印上一抹淡红,眼神却亮得惊人:


    “孙女听闻,翰林医官院新近颁布政令,广纳民间良医。凡医馆医术精湛,经考核卓异者,可录入官家名册,享朝廷扶持,承办公差。


    “孙女不才,蒙祖母多年悉心教导,一身医术虽不敢称登峰造极,却也绝非庸碌之辈。当日匆忙救治纪小公子后,更得纪昀公子亲口评断:‘手法精纯老道,强过城中泰半坐馆名医。’”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道出最终所求:


    “恳请祖母允准孙女开一间医馆。若能借此良机跻身官册,则孟家困境,非但可解,更能筑起一座由我孟家血脉亲手夯实的靠山。


    “此山,根基在我,兴衰由我,岂不比那依附纪家、仰人鼻息的姻亲纽带,更坚固、更长久、更牢不可破?”


    “呵!”江云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扯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黄口小儿,口气吞天!开医馆?入官册?你当这是孩童过家家的儿戏?


    “你一无人脉根基,二无雄厚资财,仅凭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就想一步登天?我教你医术,可不是让你学得这般狂悖无知!”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斥责,孟玉桐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坦然望着江云裳:


    “祖母!”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母亲在世时,曾多次对孙女言道:‘阿萤,你骨子里那股不肯低头的倔强,像极了你祖母年轻时的样子。一样的张扬恣意,觉着没有什么事是自己办不成的。’”


    “您年轻时曾那样惊才绝艳,即便如今宝刀归鞘,掩去锋芒,可阿萤相信,您的心仍是锋利的。”


    孟玉桐的目光紧紧锁住江云裳微微颤抖的右手,“您心中是有不甘的吧。”


    江云裳将手收拢了起来,握拳搁在膝头。


    吴嬷嬷心惊肉跳地听着这一番话,紧张地瞧着她,她搁在膝头的手有轻微的颤意。


    “大姑娘,您今日是累糊涂了罢,不若早些回去休息。”吴嬷嬷瞧瞧这边,又瞧瞧那边,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


    这大姑娘如何知道老夫人年轻时的事情?定是那桂玉芬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这不知轻重的坏事老货!


    “祖母敢不敢同我打个赌?”孟玉桐仍跪着,地板上的凉意透过膝盖一丝丝往上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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