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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寻人

作者:遥飞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先去县衙,拿到钥匙后,下午我再陪你去城中逛逛。”


    燕谨将飞云的缰绳牵过来,在客栈伙计热情的送别声中回头与乌轻轻商量。


    时间已经不早了,街上人声鼎沸,商贩们忙活得热火朝天。两人朝县衙的方向走过去,这还是方才客栈伙计指的路。


    乌轻轻低着头,眼睛只顾看脚底下的路,神色倦怠,有些恍惚的模样。


    没听见答话,燕谨又看了乌轻轻一眼,见他魂不守舍地都快撞上行人了,忙把他拉过来。


    “乌轻轻,走路时不要发呆。”


    燕谨的语气很平静,但被那一扯回过神来的乌轻轻已经感受到了她的不虞。


    “干嘛凶我?”


    这句话完全是条件反射,他对燕谨的每个举动都仿佛有一套自己的应对行为模式,有时不必过多思考便从嘴边溜了出来。


    “听见我的话了吗?”


    “听见了!我才没有发呆,我只是……在想事情。”


    他又没听进去,燕谨闭了闭眼,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我们先去县衙,下午我再陪你去逛。”


    乌轻轻哦了一声,再度沉默。


    街上人群不少,他们一男一女看着年岁不大,又是生面孔,吸引了不少打量的视线。


    年长些的女子面色极为冷肃,背上挎着弓,鼓囊的包袱里面露出一个剑柄,倒是让不少心里有小算盘的人冷静了几分。


    燕谨一面提防着周围的人群,一面分出一缕心神去思考着乌轻轻身上的不对劲。


    自从昨夜开始就很奇怪。


    燕谨本来没有发觉此事,乌轻轻性格跳脱,一时好一时坏的都很正常。但往常他的情绪总是变得很快,昨夜睡前的那点别扭,到了今日早该消散,但没想到过去一夜他还是那副模样。


    她瞥了乌轻轻一眼,他仍旧低着头,与她靠得极近,但并没有伸手牵住她。


    若不是实在不想接触生人,燕谨看他还有再隔开些距离的意思。


    “轻轻,你今日……”燕谨沉吟了片刻,刚要问他,但抬眸一看,县衙已在不远处。


    乌轻轻扭头看过来,眼神躲闪:“喊我,喊我何事……”


    “算了,晚上再说。”


    办正事要紧。


    进了县衙,听闻来意之后,吏员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子里,和善地让他们等一会,先将他们的户籍文书、房契、地契拿过仔细核对起来。


    这屋子挺大,来来往往间有不少吏员在里头办事,后面整面墙都摆着书架,密密麻麻的文书籍册摆在上头。


    纸张自带的草木香与淡淡的霉味涌上鼻腔,不刺鼻,反而像藏了十几年的旧布料,清淡好闻。


    二人安静等待,看着吏员动作。


    这事不难办,自琰朝新立,因战乱逃窜到各地的人陆续回来,拿着证明过来办手续的人很多。


    燕谨他们文书证明齐全,只是需要变更一下户主罢了。


    吏员看他们二人年轻,手下动作不停,随口闲聊起来。“你们来的还算早,若是拖到年底,官府便会将这些无主的屋子统一收回去安置了。”


    “年底收回?”


    “哎,先前日子不好过,不知多少人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上边给了一年时间,若到年底无人来认领,也不能空放着。”


    燕谨若有所思,见这吏员神态放松,心中一动,打探起其他事来。


    “官爷,我们二人之前在偏远之地,此番出来才知琰王登基……不知这琰王是?”


    那吏员立马遏住她:“住口!陛下岂是能议论之人。”


    燕谨没反应,倒是乌轻轻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缩,半个身子被燕谨挡住。


    吏员隐晦地左右打量,见同僚皆在忙碌,没有注意这边,这才继续开口:“我知你是有口无心,只是关于陛下,以后万不可拿在嘴上说。”


    燕谨很是诚恳地点头,但一双眼睛仍然看着吏员。那吏员叹了口气,还是怜他们,低声说了一句:“陛下是前燕国的三皇子,嫡传正统,自登基以来不知做了多少利国利民之事。你们不必害怕,往后都是好日子了,安心在城里住下便是。”


    这两人年纪不算大,户籍上也无其他亲眷,这十年乱世想必吃了不少苦。


    吏员说了这一句自觉对得起良心,不再言语。


    燕谨得了想要的答案,没有多问。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吏员便将文书都规整好还给她,又去另一间屋子拿了把钥匙过来。


    “这是你家的钥匙,县衙只备了一把,收好。”


    “谢过官爷。”


    燕谨认真道谢,吏员将他们带到县衙侧门,让他们稍候,马匹等会有人会牵过来。


    二人便包袱款款地站在侧门等待。


    乌轻轻的心提了许久,一时之间连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别扭也忘了,磨磨蹭蹭地挨到燕谨身边。


    “小谨,你怎么又问起琰王了?”


    燕谨听见了,但没有答话。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县衙侧门旁的青石墙面上,浑身僵硬,指尖紧紧扣在掌心,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耳边乌轻轻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不远处街道上的嘈杂声也传过来,都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她只听见胸腔中越来越重的心跳声与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寻走失幼妹启示


    吾乃国都人士柳二,今寻吾幼妹小六。走失时六妹年十岁,面白,左耳后有红痣,于燕七十九年在云城附近走失,走失时穿青绿短褂,袖口纹花。


    若有寻得者、知其下落者,送附近县衙,谢纹银百两。


    若小六见启示,请到附近县衙告知身份,长姐接你归家。


    发布人:柳二


    时间:燕八十四年六月廿三。


    柳是燕谨母家的姓氏,二是长姐的序齿,六是她的序齿。


    这是五年前,长姐发布的寻人启示。


    一字未提燕谨,但字字皆是燕谨。


    燕谨头晕目眩地盯着墙上的纸张,舌尖泛起一股铁锈味,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意识间咬破了自己唇上的软肉。


    “……小谨,小谨?小谨?!你怎么了?”


    乌轻轻焦急的脸庞在眼中放大,他将所有包袱都扔在地上,扑上来扯燕谨的手——她已将掌心都扣破了。


    抬头又见燕谨唇缝溢出血迹,乌轻轻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伸手想把她的唇掰开。


    燕谨耳边的轰鸣声逐渐淡去,她晃了晃身体,脑中思绪渐渐清晰。


    她侧过头躲开乌轻轻想要掰她唇瓣的手,搂住他之后才发现眼前人的身体抖得比自己还厉害,哑声道:“没事了轻轻,没事,我没事了,轻轻。”


    乌轻轻被吓坏了,他将燕谨抱得死紧,声音颤抖:“你,你怎么了,小谨,你吓坏我了,你流血了……”


    方才他见燕谨一直没有理自己,还以为燕谨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了,胡思乱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这一眼看过去,他浑身血液倒流,一刹那间天崩地裂,不知自己是怎么去唤燕谨的。


    燕谨那时站在原地,面色苍白,表情空洞,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痛不堪忍,仿佛整个人的精气都被抽走了。


    燕谨从未这样过,她从来理智从容,冷淡平和,什么事都没法打倒她。


    乌轻轻扑上去,想要握她的手,便发现燕谨的掌心已经叫她扣弄至流血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小谨,别这样,我好害怕……不要这样,小谨……”


    终究是没忍住,乌轻轻头埋在她脖颈,不消片刻眼泪就打湿了燕谨的衣衫。


    燕谨两只手都抚在他背上,嗓音低哑艰涩:“没事了,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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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害怕,我没事。”


    牵着马的吏员过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景象。


    他有些不明所以,将缰绳递给燕谨,随口打趣道:“将宅子拿回来喜极而泣了?还有的归置呢,那里边我们可没收拾。”


    乌轻轻仍旧兀自哭着,燕谨神色很差,但已经恢复了理智,接过飞云的缰绳道谢。


    在吏员准备离去前,她叫住人,问道:“官爷,请问那启示……那启示上写酬谢纹银百两,可是真的?”


    吏员笑笑:“做不得假,这启示挂了多年,一旦破损我等还得换新,若你有消息尽管送来,哈哈。”


    挂了多年,破损换新。


    吏员走后,燕谨拥着乌轻轻在此地又站了许久,巷子口路过不少人,见二人姿态亲密都忍不住打量。


    平复好心绪过后,乌轻轻红肿着一双眼,乖乖去提地上的包袱,紧贴着燕谨朝家中走去。


    燕谨始终有一只手拉着他,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云城的这个宅子位置很不错,没多久便到了。


    两人看到宅院门口时都有些恍惚,这个宅子他们住的时间不长,且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回来了,是以感觉极为陌生。


    但再陌生这也是他们的家。


    燕谨拿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牵着乌轻轻推门而进。


    一股闷出来的霉味与陈旧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土腥气,像把脸埋进了发霉的旧棉絮里,连呼吸时都觉出呛人的腐朽味道。


    迈进外院时这股感觉更加浓烈,墙面的砖缝里长满了青苔和瓦松,墙根堆着枯枝败叶;院子右下角的井已经被杂草淹没了,用做井盖的石头上爬满苔藓。


    乌轻轻有些愣怔,燕谨脚步不停,已经带着他过了垂花门。


    两人脚步顿住,站在院子里,傻看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动作。


    庭院早成了杂草的天下,院子中间的石桌、石凳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灰上还沾着枯叶与虫子的尸体;抬头去看几间屋子,满是被侵蚀的荒芜感。屋檐底下挂着一连串的蛛网,门窗破败不堪,歪歪扭扭挂着,被一条破木板勉强钉在上边;透过那些破洞去看屋子里面,桌椅歪斜,东倒西散。


    燕谨:……


    乌轻轻:……


    最终他们还是回到了昨夜睡过的那间客栈。


    那宅子的情况比之他们当年从云城回湾水村的老宅时还要不如,不如得多。


    靠他们俩来收拾,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归整出来。且之后还有其他安排,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清理宅院上面,燕谨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将乌轻轻与行李都安置好,她便准备出门。


    手还未碰到门栓,就被人拉住。


    燕谨回头,先前乌轻轻哭得太厉害,以至于眼眶肿胀到有些睁不开了。


    但他还是仰脸看着燕谨,巴巴地问:“你要去哪,怎么不带我?”


    “我去找人清理院子,顺便给你买点消肿的药膏。”


    乌轻轻不语,用力把她拉过来,将她的手掌摊开放在膝上,低头去看她的伤口。


    燕谨刚想问,便感觉有泪滴在自己的掌心。


    那滴泪顺着纹路流向她掌心的伤口,她被刺得蜷缩手指,但始终没有把手收回来。


    房中诡异地了安静片刻,乌轻轻的声音响起。


    “小谨,你不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


    乌轻轻的泪流不尽似的,顺着他的下巴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在燕谨心里。


    “我不是小孩了,你有事为何不肯告诉我呢?”


    良久,燕谨叹口气,向前一步,将乌轻轻抱住,扣在自己怀里。


    先前哭湿了左边衣衫,这下右边也得被他哭湿了,燕谨心想。


    她抱得很紧,语气却轻柔:“轻轻,我要带你去国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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