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他们又去祭拜了一次乌霜雪。
乌轻轻抱着碑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话,燕谨垂眸看着,心中有些怅然。
她仍然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国都形势不明,此番过去生死难料。
“……做了新衣裳,我们要去云城,也许有段时间不能回来看你,但是我在外边也会想娘的……”
乌轻轻这些时日似乎是想把错过的那几年都补回来,每天都来跟乌霜雪说些自己在山上的生活。
即将离开数月之久,他要说的话变得更多了。
“……小谨,你来呀,怎么就我在说。”乌轻轻说到口干舌燥,扭头招呼燕谨。待燕谨走过来,伸手扯过她腰间的水囊咕咚咕咚灌下肚。
懒鬼,装模作样地喊她,只是不想起身走过来拿水罢了。燕谨看破不说破,蹲下身指尖抚摸着乌霜雪冰凉的墓碑。
她的碑在村子后头的小山上,周围是乌霜雪的祖辈。这样也好,像是还在自己家中,被家人环绕。
先前燕谨过来祭拜时没怎么清理过,任由杂草疯长,有时不做改变才是最大的保护,她不想让这点特殊破坏乌霜雪的安宁。
这次回到湾水村之后再来祭拜,乌霜雪的坟茔整洁许多,连石缝中的泥沙都被人擦得一干二净。
村里人都感念乌霜雪那一天的挺身而出。
风吹过,一片树叶飘然落在碑上。
由生至死,我会永远和轻轻在一起。
燕谨伸手拿下那片叶子,在心中默念这句话。这是她当初对乌霜雪的承诺,此刻所有犹疑俱消散。
“好了,去跟宝金爷爷说一声,咱们便准备启程了。”
她起身,将乌轻轻拉起来。
乌轻轻带着一丝对乌霜雪的不舍跟随燕谨离开此地,消停了不到半刻,开始没话找话:“你怎么什么也不说?”
“我在心中说过了。”
“怎么不说出来?不想讲给我听吗?”
“嗯,不想告诉你。”
“好哇你,”乌轻轻佯怒,扑上她的肩装作要咬她,“你怎么跟我还有秘密?”
燕谨波澜不惊,甚至还托了他的手臂一下给他借力,“今日不一定能赶到云城,晚上睡在荒郊野地里头,你省些力气。”
又转移话题,乌轻轻有些恼她。燕谨总是把他当孩子哄,他早就是大人了!
哼了一声,他放开燕谨,自己抱臂走在一旁。
燕谨觉得有些好笑,乌轻轻天生一张笑脸,为了凸显出自己很生气,硬要把嘴角往下撇,眉头也紧皱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高兴似的。
她装作看不出来,只朝着乌宝金家走。
乌轻轻气了一会儿,但燕谨一直不理他,这气也就胡乱散了,转头又没心没肺地过去问燕谨要不要带被褥,晚上睡觉冷不冷。
燕谨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被乌轻轻一闹,她胸腔中堆积了许多天的沉郁消散片刻,那缕惝恍短暂地离开了她。
告别乌宝金之后,两人回家拿上行装出发。
特地嘱咐乌宝金不要来送,他本人是没来,却嘱咐孙子过来给他们送干粮。
拜别虎子哥后,他们踏上了前往云城的路,再一次离开了湾水村。
乌轻轻眼圈有点红,将头埋在燕谨肩上。
“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燕谨骑得不快,飞云已经十五岁了,是一匹老马,她准备到云城之后寻个地方将飞云安养起来。
“也许年底便回来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山上?”乌轻轻又问,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砍的柴都还没用完呢。”
他又在害怕了,燕谨知道。年少时流离转徙多次,似乎每一次变化都会带来不好的结果,他害怕变化。
“轻轻,云城也有咱们的家。”
虽然只住了短短几天,乌轻轻与乌霜雪也只不过在那安家了大半年,但那仍然是他们的家。
只是……现在不知还在不在了。
乌轻轻确实忘了这茬,他大松一口气,心情由阴转晴。
“怎么不早告诉我……坏家伙。”
又在撒娇,还将眼泪擦在自己衣服上,燕谨感受得一清二楚。她没有解释,因为解释是行不通的,她将腰间的水囊接下来递给乌轻轻,让人补点水。
燕谨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云城了,对路上的时间并没有太大的概念。中午停下来休息了一会,下午继续赶路,没想到天色将沉时便看见了城门的影子。
巍峨的城门在不远处伫立,天色昏暗的原因,她看不太清城门处的具体情况。
飞云慢慢降下速度,后来几乎是在路上行走。
在黄土路上驰骋了一日,人与马都有些狼狈,土腥味与灰尘的涩气涌入鼻腔,闷得人鼻尖发痒。
云城已经到了。
燕谨踌躇片刻,打马上前。
城门处的兵士很是警惕,见着不远处过来的马匹,提起所有注意力,将人拦下。
“什么人?下马来。”
燕谨喊醒乌轻轻,两人轻巧地从马上下来。
“祖籍湾水村人,多年前曾在云城安家,特地回来看看。”
燕谨将两人的户籍文书递过去。
守城的兵士警惕不减,伸手接过,却在薄薄的纸面下摸到了一个鼓囊的荷包。
他斜睨了燕谨一眼,见燕谨神态自若不卑不亢,没有答话,借着同伴的火折子仔细看起他们俩的文书。
乌轻轻有点紧张,他紧紧靠着燕谨,一眼不错地盯着兵士的动作。
没让他们等太久,确认好身份之后,兵士将户籍文书递还过去,荷包还捏在手里把玩。
“进吧。”
燕谨松了口气,将文书揣进怀里,目不斜视准备进城。
“等会,”擦身而过时,那兵士又喊住她,“荷包拿回去。”
说着往她怀里一扔。
“现在早不是之前的年景了,用不着给银子。”
燕谨呼吸一轻,难得有些愕然。
那兵士看他们俩也知道,必定是在偏远乡下躲了许久才出来,和善地笑了一声:“进吧,你家宅子应当还在,明日去县衙登记拿钥匙即可。”
他们离开了这么久,云城之前又被齐王占过,燕谨做好了宅子拿不回来的准备,没想到听见这个消息。
燕谨携乌轻轻真诚向这位守城的兵士道谢,穿过城门,到了云城内部。
已是酉时了,天色昏暗,但云城街上还有着不少人,街边的店家也开始点灯,大声吆喝着。
青石街道踏上去十分安稳,燕谨视线在街边撑起的棚子下一一扫过,眼神中有些新鲜。
她也多时未曾见到如此场景了。
两人在城中踱步慢行,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没走两步便有人迎上来。
那女子身形矮胖,脸上挂着笑,是个很有福气的面相。没等燕谨和乌轻轻反应过来,热情地拉着两人朝一个方向走,“娘子与郎君是刚来云城吧?可有落脚的地方了?我家客栈就在不远,房间敞亮干净,二位随我去看看吧?”
稀里糊涂之间,两个人就站在她家客栈门口了。
乌轻轻一脸懵逼地去看燕谨,“小谨,那,咱们住吗?”
燕谨沉默了,这些精明老练的妇人压根不怕她的冷脸,管她三七二十一,招揽生意要紧。
“……住吧。”
来都来了。这客栈看着也还行。
那妇人眉开眼笑地招来一个伙计将飞云牵到后院去,她自己则带着两位客人进门招呼。
燕谨定了一间上房,又叫了热水与吃食,没让人帮忙,两人自己提着包袱上楼。
房间很方正,地面铺着青石砖,右侧靠墙的位置是一张拔步床,床尾叠着两床薄被;不远处是一个榆木衣柜,柜顶有个靛蓝色的瓷瓶;中间是个半人高的方桌,配两把圆凳;再远些便是一个屏风,后头放着浴桶。
客栈的位置还算不错,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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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面上有个窗户,乌轻轻放下东西去推开窗。
楼下是热闹的街道,人群的走动声、商贩的吆喝声清晰传入屋子里。
“这里好热闹,我都有些不习惯了。”他趴在窗沿,眼睛亮亮地去看楼下街道。
“等会可要去街上逛逛?”
乌轻轻有些心动,更有些迟疑,思考了片刻之后拒绝道:“还是明日再逛吧,今日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燕谨没有多劝,骑了一日马,她也有些累到了。
吃食与热水送来的很快,两人吃完之后原本要去洗漱休息,但都坐在桌前不动,神情有些不自在。
订房时没注意,浴桶在房内……
“那个……”乌轻轻坐在凳子上左摇右晃,眼神闪躲,“我下去转转,你先洗漱吧……”
燕谨拧着眉毛拦下他,“你一人出去转?”
真笨,想给她找个台阶下还把我拦住!乌轻轻在心里小声骂她,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被她一拦反而理直气壮起来:“那我去洗漱,你去转。”
燕谨指尖在桌子上转圈,思忖半晌后道:“……罢了,就这么着吧,你先去洗漱。”
她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乌轻轻又感觉有点怪怪的,他坐在桌前呆了一会儿没动,没想到燕谨又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伙计。
伙计进门来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走,收拾干净桌子。
燕谨方才在楼下拿了一本书,此刻将油灯移到面前,坐下认真看起来。
完全没有出去的意思。
乌轻轻有些傻眼:“你不是出去转转吗?”
“不去,你快去洗漱吧,我累了,也想早点休息。”燕谨头也不抬地回道。
“哦,好吧。”
乌轻轻下意识按照她的命令形式,从包袱里拿了衣服朝屏风后边走去。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等到中衣都解开之后才反应过来。
我干嘛要听她的??她居然就在房间里呆着吗??乌轻轻有些羞恼,但衣服都脱了一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房内很安静,除了灯花炸开的声响,便只有燕谨那边似有若无的翻书声。
乌轻轻纠结了一会儿,捏着自己的领口将脑袋探出去偷偷看燕谨。
燕谨仿佛头顶也长了眼睛似的,下一秒便启唇:“速度放快一点,不要看我。”
乌轻轻唰得一下退回去。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老老实实的沐浴。
等他脸蛋红扑扑地穿着中衣走出去之后,燕谨又推门出去喊人上来换水。
等水换好了,她神态自若地拿过衣服走到屏风后头。
没有让乌轻轻出去,也没有嘱咐乌轻轻什么。
动作丝滑连贯,没有一点停顿。
乌轻轻坐在床上擦头发,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散。
真奇怪,以前他们洗漱的地方,离得也不远,有时也能听见水声,他从没不好意思过。不过是把墙换成了屏风而已……那屏风还厚实得紧,什么也看不见……
乌轻轻双眼涣散,神游天外。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脸上的温度就快能把头发烘干了。
屏风那头传来燕谨穿衣服的声音,他火速扔开干巾,躺在床上紧紧闭上眼。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就是心慌到不敢跟燕谨对视。
燕谨侧首擦着头发出来,见乌轻轻已经躺好了,动作顿了顿,朝着拔步床走过来。
乌轻轻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燕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踩得不是客栈地面,而是他的心。
更深夜阑,外头的喧闹声安静下来,秋风卷起残叶打在窗棂上,屋内人的心都快要跃出胸腔。
一只潮湿温暖的手靠近他,乌轻轻下意识屏住呼吸。
散落在床榻上的长发被人捻起来摸了一下。
燕谨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
“擦干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