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您可以出来了。”
余希对待云起舒仍然是十分客气有礼的。
说来也奇怪，这位楼回意的心腹大总管，不论何时何地，云起舒是何身份，与楼回意关系如何，他的态度始终如一，都是带着善意，尽量给云起舒行方便。
真是一个与他的主子截然不同的下属呢。
云起舒想七想八，被余希带着回了恒宁院前院书房。
楼回意正在处理王府政务，余希施了一礼后就安安静静退到了一边，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执笔书写的轻微声音。
这是要晾着她？
云起舒觉得无趣，也不管上首的人有没有“赐座”，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身子往后一靠，像是没骨头似的，开始闭目养神。
许是屋子里点的香太过安神，又许是楼回意处理政务的动静无限近似于一种白噪音，又或者是因为云起舒这几天在牢里待得不舒服，精神比较疲惫，她这一闭眼，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直到，茶盏被人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的动静让她惊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对她有恶意的人面前睡着了。
“你倒是能睡的着。”楼回意这句说的不咸不淡。
云起舒睁眼看去，男人桌案上堆积的那摞公务已经没了，显然是干完正事了，可以找她的茬了。
云起舒没言语，她刚醒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哑巴了？”楼回意把笔放下：“在大牢里都能跟侍卫们聊的那么高兴，现在没话说了？”
“你要是喜欢在牢里待着，我可以成全你，让你在里面过一辈子。”
云起舒皱眉，这人好烦啊，就不能直接进入正题吗？
“我没意见。”
她怼了一句：“世子不怕声名有亏尽可以随意。”
楼回意嗤笑：“你这样肆无忌惮、随心所欲，毁的是你自己的名节，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起舒没惯着他的意思：“既然跟你没关系，那你管我干什么？”
楼回意被噎了一下。
云起舒已经没有耐心了，不再等对方提，选择自己说事：“楼回意，打个商量，咱俩各退一步，你放了纪山，我也不给你捣乱了。”
楼回意看着她：“你有什么筹码和我提条件？如果不是我好心保你，你那些把戏刚一露头就被王妃处置了。”
他话里的把戏指的是云起舒故意与那些侍卫亲近，并找人把这些传扬出去。
云起舒从进来到现在，头一次正眼看向他：“你可以不保我，我无所谓。你也可以处死纪山。这样我俩一起死，我给他陪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陪葬？我看是殉情吧！”楼回意冷笑。
“怎么，你嫉妒啊？还说不喜欢我，口是心非的男人啊。”云起舒又开始故意恶心人了。
楼回意也如同之前那样被恶心到了，“别做梦了，就算是世界上只剩你这一个女人，我都不可能喜欢你。”
“随你怎么想喽，不是更好了，毕竟我也不想被你这种人喜欢。”
“既然这样，是殉葬还是殉情对你都没区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要高兴给我们俩配个阴、婚都行。”
云起舒刚睡醒的时候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非要说话又心情烦躁就有概率刷新现在这种胡说八道的状态。
楼回意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这女人简直一点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他放弃了跟她继续掰扯这些没用的话语，“放了纪山可以，但你得记住为人妾室的本分。”
“什么本分？”云起舒问。
“牢记你的主子是谁，管好你自己的言行，老老实实待着，不要给我丢人现眼。”
云起舒道：“我的主子只有我自己，这个永远不会变，其余的只要你不再搞拿无辜的人威胁我这一套，我可以答应你。”
即使到了这个份上，该坚持的她也不可能妥协。
毕竟，妥协了就不是她了。
她道：“你能接受，就皆大欢喜，你不能接受，那咱俩也没什么可谈的了。要么你就干脆利落地杀了我，要么你就看着我怎么弄的你失去那个资格。”
云起舒话语里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表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资格”二字一出口，楼回意脸色瞬间转阴郁。
这才是云起舒能与楼回意谈判的关键所在。
她虽身处王府内宅，却并没有疏忽对外界消息的获取。
大雍立国三十余载，皇帝换了两个，现在在位的这位荣庆帝是开国太祖的孙子，跟燕王平辈，是楼回意的叔叔。
太祖子嗣众多，崩逝前传位给了长子，也就是初代燕王的长兄，高祖。
高祖到死拢共也就两女一儿，别无选择，只能传位给唯一的儿子，荣庆帝。
荣庆帝比父亲还差劲，到现在也只得了两个女儿。小女儿现今十岁，这意味着后宫已经十年未有婴啼声了。
基于此，荣庆帝不会再有儿子已经成了朝野上下的共识。
那就有个很关键的问题，帝位传承。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近支宗室过继。
荣庆帝未有亲兄弟，那就只能从堂兄弟的儿子中找嗣子。
太祖共有九子，这九子又生三十五子，这一算荣庆帝亲兄弟没有，堂兄弟可不缺，能供选择的嗣子自然也只多不少。
楼回意就是这众多人选中的一位。
前些日子，宫里就派出了不少的太监入各藩王封地，调查这些公子们的言行举止。
在这种关键时刻，任何的小问题都有可能成为阻碍个人前程的大事。
云起舒走的这步棋是玉石俱焚的棋。
传言不是说她与侍卫不清不楚吗，一个侍卫哪够，太看不起她了，搞就多搞。
不仅要把一个侍卫扩展到很多侍卫，她还要自己传自己的谣言。
搁在平时，单靠她一己之力，在楼回意的控制下，百分百翻不出什么水花。
但现在可不是平时，楼回意的竞争对手太多了，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就会引来众人的攻讦。
云起舒只需要制造这个破绽就好，那些藩王公子，都是她的帮手。
等她的名声臭了，楼回意的也保不住。
高座上的帝王和朝堂上的大臣哪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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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她云起舒什么情况，只会因为她燕王世子侍妾的身份，对楼回意产生“无能不堪大用”的印象。
此计一旦成功，楼回意有六七成的概率无缘大位，她十成十没有好下场。就算楼回意不动手，燕王和燕王妃也饶不了她。
所以，楼回意的那句“好心保她”，后两个字是可以信的，前两个字就算了。
除却他对她不知缘由，莫名其妙的怨恨，剩下的最多是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欲。
一个身居高位的，性子骄傲的男人，对一个桀骜不驯，不服软低头的女人的征服欲。
没什么可说的。
也是因为这个，尽管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对楼回意的态度也不能软。
一旦满足了他的征服欲，她的处境会比现在危险百倍。
……
云起舒走出书房，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
她心里确实计划了很多帮纪山的办法，但也是真的害怕，怕迟了，让这个帮助过她的人遭受折磨。
唉！
云起舒这样的人，自己在万丈高的悬崖上走钢丝都不怕，唯独怕牵连旁人，尤其是牵连那些对自己怀有善意的人。
好在是解决了。
她长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回柳月阁。
暗香她们肯定在等着她呢。
果然，她一进院子，就看到暗香，浅晚，芳菲几人在焦急地商量，想办法。
“我回来了！”
云起舒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轻松一些。
“起舒！”
暗香第一个冲上来，扑进了云起舒怀里。
“哎，暗香，慢点……”云起舒脚往后撤了一步才稳住身形，下一秒就感觉被埋首的肩膀处开始湿润。
她想把暗香拉出怀里的手愣了一下，改为将人怀抱的更紧。
“好啦好啦，没事了，我都好好的回来了，别哭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芳菲和浅晚也到了她身边，两个人也是眼泪汪汪的。
云起舒无奈，干脆将两人也环抱住，四个人抱在了一起。
安慰了好半晌，三个小姑娘才缓过来。
“云姐姐，牢房里有没有人对你用刑？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浅晚一叠声的询问。
云起舒赶忙回道：“我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没人对我用刑，牢里有吃有喝的，楼回意就是关了我几天，别担心。”
暗香不信，怕她是报喜不报忧，非要让她抡起袖子来，当真看到她胳膊白白净净毫发无伤的样子才放心。
弄的云起舒是哭笑不得。
后面几人一一叙话，尽是关心之语。
……
本以为可以安生几日，结果第二天，余希又被楼回意派来叫云起舒去书房。
纪山的事解决了，但在解决纪山这件事的时候发生的另一件事还没解决。
就是楼回意指责云起舒与燕王妃合谋给他下药这件事。
云起舒也终于搞清楚了楼回意的意思。
在她去书房找楼回意放了纪山那天，屋子里点的香和她衣裳上熏的香两相结合，有催、情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