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任知宜大体摸清了山场运茶的规律。
官茶与私茶走的是同一条官道,用的马车也极其近似,不同之处在于车夫不是同一批人。运私茶的马车一旦进入山场,胥吏便会将所有的短工驱赶到一处离着茶仓极远的空地,由护卫监视着。
有一次,她借如厕走到茶仓附近,远远瞧见那个袁监官在对着马车逐一清点茶货,并登记在册。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手上的确有私茶进出的账簿。
那日的两个青楼女子来自关州城里的怡香楼,每隔两日会有姑娘被接到山场内,其中一位叫水仙的姑娘,因为生的娇媚,极得袁监官的喜欢,每次都会叫她进山。
昨日,林四传进口信,“事已成”。
这代表,今夜便是动手的时机。
————
是夜。
祈山山场内,灯火俱灭,万籁空寂。
待众人睡下,呼吸渐渐平稳之后,任知宜悄悄走出睡帐外,静静等待。
有人欺身靠近。
“是我。”
任知宜紧绷的身子微松,“殿下。”
卫枢递给她一个火折。
“这……”,任知宜一怔,“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用火?”
此处是茶山,草树繁盛,一旦起火,火势迅速蔓延,茶树尽毁,附近村落的茶农会失去生计。
卫枢道:“你好好收着,若今夜不顺利,危及到你自己的安全,便顾不得许多。只管放一把火,在混乱之中逃出去。”
他继续道:“尚刺史说,会在官道以南十里的地方等我们。”
“好。”
此时,山场的门被打开,水仙到了。
他们尾随去到阁楼,听到一句“我的美人儿来了”的粗犷之声响起。
两人甫一见面,便如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躲在格窗外面的卫枢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脸颊贴着任知宜的发顶,淡淡的兰香沁入鼻间,心旌蓦地一荡。
任知宜心里也在打鼓,掌心直冒虚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声声入耳,阵阵挠心。还有一件窘迫之事就是,虽然看不见,她就是能感觉到卫枢那双眼睛黑得发亮,一直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水仙嘤咛一声,“大人,你之前不是说会赎我出去,到底什么时候啊?”
袁监官急色地亲上去,“快了!快了!”
“我真得受不了了。”水仙躺在男人怀里,委屈地撸起袖子,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嬷嬷这几日不顺心,将我照着死里打。”
肌肤上的青紫,勾起了男人的欲望。
袁监官在女人身体最柔软的地方重重地捏了一把,白皙的皮肤立刻现出五指印来。
他啧啧叹道:“皮肤真嫩啊!”
水仙忍着痛,陪笑道:“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进门啊?”
“真他妈扫老子的兴!”袁监官突然一把推开她,冷笑道:“娶你进门?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像是看一只濒死挣扎的蝼蚁,“逢场作戏而已,你那么多恩客,都说要娶你,娶得过来吗?”
冰凉的夜风掠过她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冻得她浑身战栗,胸口的一点温气被冷话浇了个透心凉。
水仙心里恨,恨自己怎么会相信这种人说的话。昨日她被那个拿剑的男人威胁着收下金锭时,心里还犹豫了好半天。
呵!
水仙心里冷笑。
她真是蠢,居然会为这种男人担心……
男人哪有金锭可靠!今夜若真出了事,也是他活该!
她想到这里,赶忙温柔地抱上去,娇声道:“水仙不懂事,大人别气了。”
“嘭……”
门外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到门上。
“谁?”
袁监官披衣上肩,面色凝肃,“我出去看看。”
刚下楼,又听“咣啷”一声,楼上的格窗传来一声响动,女人“啊啊啊”地一阵尖叫。
袁监官怒气冲冲地返回,“出什么事了?你喊什么?”
水仙花容失色地指着大敞的窗,“有,有两个人从窗户那里跳,跳出去了。”
袁监官迅速跑到窗前,向外察看,外面黑洞洞的,看不见有半个人影。
他满眼肃厉,转身问道:“是什么人?”
水仙哆哆嗦嗦道:“没,没看清,两个人都穿着黑衣服,就听见其中一个和另一个说——东西到手了,快走!”
东西到手了?
袁监官面色陡然一变,倏地冲到隔壁书房内,双手环握住桌案上的青花瓷笔筒,猛地一转。
“咚!”
正对门口的半边墙壁突然旋转开来,露出后面的暗室。
他快步走进暗室,打开架子上的盒子一看,账册依旧在里面,完好无损。
正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后颈一凉,短刀泛起寒光,像一条毒蛇一般缠上他的颈项。
袁监官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原来你们刚才根本没有得手,是故意跟着我,想知道账册的藏匿位置。”
他恶狠狠地低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道偷这账册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知道这里的背后是谁吗?”
林七没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一记有力的横劈,令他晕倒在地。
外面,山场内响起三长一短的笛声。
是宝珠在茶仓制造的小混乱吸引了护卫的注意。
林七将晕了的袁监官扔进暗室,任他自生自灭。究竟能否被人发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火光燃燃,护卫进进出出。
茶仓出事,监官又失踪,整个山场乱成一片,卫枢和任知宜便趁乱逃了出去。
————
关州刺史尚鸣带着十几人,守在山场外官道以南十里的密林里。
风声簌簌,密林里静得吓人。
远远地,尚鸣听见山场内响起笛声,心中一震。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尚鸣心里焦灼,直到他看到卫枢一身粗衣,从一片密林背后的夜色深处走出来。
他面上一喜,快步相迎,“账册得手了?”
卫枢点点头。
尚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他人呢?”
“他们已从后山离开。”
尚鸣欣慰地笑道:“你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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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就放心了。”
卫枢瞥了他一眼,“尚大人要不要先看看账册?”
尚鸣摆摆手,敦厚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容,“何必急于这一时。公子这十几日为社稷百姓深入虎穴,必是身心俱疲,先回去休息一下,再研究账册也不迟。”
“先送公子回刺史府。”他吩咐衙卫。
“等一等。”
卫枢指节微蜷,“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尚刺史。”
尚鸣笑呵呵道:“公子随便问。”
卫枢道:“我记得尚刺史曾说过,榷务司伪造大量长引,将私茶运往江南道以外的各州道售卖,关州府衙无从查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贩卖私茶。”
“是啊。”
卫枢继续道:“可是刚才在来的路上,我翻了一下那本账册。发现关州当地私茶占到两成,并非尚刺史所说的那般。两成私茶流通于关州茶市,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关州府衙担查私之责,难道一点证据都没有查到?”
尚鸣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浅淡了少许。
卫枢淡淡道:“除了关州府衙早就默认私茶之举以外,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
尚鸣维持着淡笑,眼神渐渐凌厉起来。
“私茶利润一年可达上百万两银,全被榷务司、万家庄和郑家分走,我为他们保驾护航,却只能分得少许。榷务司说大部分私茶以长引销至外地,与我关州府衙无关,所以只能分我三成之中的一小成。”
尚鸣声音陡然拔高,“凭什么?”
敦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狠戾,看起来分外割裂。
“有了账册,我便可以掌握私茶的去向,多分三成,这样才算公平。”
卫枢沉声道:“你为何不问问那些茶农,公不公平?”
“呵!”尚鸣不以为然,“本官十年寒窗苦读,跻身官位,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官比。”
卫枢淡淡道:“能说出这种话的,已是无药可救。”
尚鸣笑着,右手一挥。
“唰……”
十几名衙卫拔出刀来,明晃晃地亮着寒光。
尚鸣笑道:“你既然猜出来了,为什么还来见本官?”
卫枢轻声道:“我原本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哈哈哈……”,尚鸣一阵爆笑,“当个好官,既升不了官,也发不了财。有何用?”
他拿起一把刀,慢慢地走到卫枢面前,“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太过于聪明。等我杀了你,拿走账册,再去杀你身边的人。”
卫枢淡淡道:“我既然猜出来,又怎么会带着账册而来?”
尚鸣一怔,眼神中冒出危险的光。
“账册在哪儿?”
他突然想到什么,呵呵笑了两声,“你不说也无妨。不在你身上,就在你那个妹妹身上,我先杀你,再杀她。”
尚鸣举起刀,正要砍下去。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擦过尚鸣的耳垂,直直地射入树干,箭尾兀自颤动,发出嗡嗡鸣响。
“谁?”
尚鸣惊骇不已,转头朝向箭矢的方向,“谁在放暗箭?”
树影摇动,沙沙作响,密林森然有如鬼魅之地。
无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