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令下,擢薛畅就任户部尚书,赐政事堂行走。
当夜,薛府摆下宴席,群臣道贺,高朋满座。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几个六部小官走到景随面前,拱手作揖,客套寒暄道:“景大人也来了。”
“同朝为官,薛尚书大喜,焉能不来道贺?”景随亦含笑举盏,“况且,这也是个能与诸位同侪相识共饮的机会。”
此言一出,众人倍感意外。
早就听闻景随为人清高孤傲,甚少与人交往,今日一见,却是难得的性子随和,言笑晏晏。
其中一人试探着问道:“今日景相可会来?”
景随淡淡一笑,“家父忙于处理州府公文,已嘱咐我备好贺礼。”
“哦!”众人点头,纷纷赞和,“景相辛劳。”
景随又笑道:“家父常说,六部庶务繁杂,千头万绪,诸位都是朝廷肱骨,让景随务必向诸位多多学习。一早就想请诸位过府,又怕冒昧,失了礼数。”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
“景兄过谦。”其中一位受宠若惊,连忙道:“景兄是今科状元,才名远播,这么说真是羞煞我等了。”
“在下年资尚轻,这几日编纂前史,发现自己对六部庶务一窍不通,常常难以下笔。”景随面露苦恼。
众人恍然。
刚才说话的人笑道:“原来如此。景兄若再有不明之处,尽可向我等问询,在下是户部丁楷。”
接着指着身旁其他几人,介绍道:“这位是吏部葛元政,刑部余滨,工部贾力,还有礼部的李润吉。”
景随一一见礼。
众人谈天说地,畅古聊今,酒过三巡,已是相交莫逆。
“话说,你们明日去不去博文斋?”丁楷随意问道。
“博文斋办赏鉴大会,连续三日,邀请天下读书人赏鉴名家墨宝。怎么,丁兄动心了?”贾力调侃道。
丁楷呵呵笑道:“前几年,为兄没做成博文斋的有缘人,心里一直遗憾得紧,想着兴许今年就有这缘分呢。不知各位兄台可有意同去?”
博文斋的赏鉴大会,一年一次,不仅邀文士共赏名家佳作,还会从到场之人中随机选择一位有缘人,赠送一幅墨宝。
葛元政、贾力和李润吉都表示有兴趣,要一同前往。
余滨拱手抱歉,“可惜啊,在下明日夜里轮值,不能陪诸位尽兴。”
“无妨。无妨。”
丁楷偏头问道:“景兄呢?”
景随温和笑笑,“在下不善赏鉴,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众人见他并无兴致,立刻换了个话题,继续谈笑风生。
直至深夜。
————
天际初明,伴随着雄浑的钟声,兆京城门大开。
城门守将站在墙上向下望,人头攒动,乌压压,像潮水一般涌进来。
这些人风尘仆仆,大多头戴儒巾,身穿直裰,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无一例外都是为博文斋的赏鉴大会而来。
博文斋的赏鉴大会声名远播,不但京城才子趋之若鹜,许多外地的读书人也会专程赶来。
只不过,今年的境况有些不同。
守将心里有些打鼓,今年入城的人,怎地如此之多?
他绕着城墙外转了几圈,一偏头,瞧见一个小守卫哈欠连天的样子,顿时心头火起,一脚踹了过去。
“你搁城门口睡觉呢!给老子滚!”
小守卫打了个激灵,忙挺身站稳。
守将对着城门一众守卫,喊道:“这几日进出城门的人格外多,都把眼睛放亮点儿,查得仔细点儿。出了事儿,要你们的命。”
小守卫觑了觑四周,低声问道:“头儿,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这几日,无论是官署衙堂,酒肆书坊,还是市井茶楼,街头巷口,都在热烈地谈论赏鉴大会。概因有传言说,今年赏鉴大会,博文斋将展出前朝赵大家的名帖真迹《道德经》。
此帖已失传二百年,莫说真迹,就算是当世的临摹之作,亦被读书人推崇;若是真迹,便不只是简单的墨宝,更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守将拧着眉,“和你没关系,你瞎打听什么?”
小守卫附耳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刚才我偷听见两个入城的人说话。”
“说什么?”
“他们说,其实博文斋背后已经易主,接手之人是江南的韩家。”
韩家富可敌国,又因为刚从郑家手中夺得盐业经营,一跃成为世家之首。
世家的根基一直在江南,若说韩家欲借赏鉴大会结交京城名士,必得拿出韩家真正的藏品。由此推断,传言便添了几分可信。
这也就难怪,今年进城的人这么多。
守将思忖半刻,厉声道:“所有人给我听清楚,今夜宵禁,子时一到,城门关闭。一个人都不准给我放进来!”
小守卫问道:“若子时之后,有人想要出城呢?”
“自然是不能。”
守将心里嘀咕,之前因高期之案,整个南衙监门卫都受到牵连。这两日应国使臣团在京,上面特地交代过,子时宵禁,必关城门。违令者斩。
他拧了拧眉,理所当然道:“除非有陛下手谕,否则不管是谁,都不能出城。”
“得令!”
————
午时刚过,千金药堂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对方说明来意,药堂掌柜不敢得罪,连忙将他领至后院。
天光和暖,老汉半躺在摇椅上小憩。
听到脚步声,常年维持的警觉让他立刻睁开眼睛,抓起身旁的斧头抵在胸前,“谁?”
二人四目相对。
老汉瞪大眼睛,望着来人。
对方也在细细打量着他,老汉左眼下的烧疤在光下清晰可见,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盘爬在眼周。
确认是他找的人后,来人问道:“这些年,你们去哪儿了?”
老汉放下斧头,嘴唇翕张,“钟,钟大人。”
来人正是太常寺卿,钟黎。
钟黎神色沉沉,“当年,朝廷本欲嘉奖你们四个,你们却不告而别,这么多年都没个音信。”
老汉双手互搓,嗫嚅道:“钟大人,有人追杀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
“谁?”钟黎目色微阴。
“盛贼的真面目公之于众后,我们四个原本也是打算跟着大军一路向西。可是有一夜,我因腹痛起夜,恰好于昏暗月色下见到两道身影,其中一人说,会趁遇敌时将我们四人除掉。我心中害怕,也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便叫着他们连夜逃了。”
“后来呢?”
老汉继续道:“那时候正逢战乱,我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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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跑到盛氏辖地一个偏僻山谷里,一呆就是十几年,最近几年才知朝廷早已平定叛乱。”
钟黎深深地凝视着他,人虽苍老了很多,眼神却并不混沌。
“你没有患上离魂之症?”
“我有病。”老头儿顿了一下,“但没疯。”
“为何装疯卖傻?”
老汉道:“为了将幕后之人引出来。”
钟黎双眼眯起,“躲了这么多年,怎地又不怕了?你不怕那人趁机杀了你?”
老汉长叹,“我得了重病,快死了,想给其他人留个安生日子,一日不知道仇人是谁,一日不得安宁,所以我故意当街说疯话,想引人现身。”
呵呵……
钟黎心道,一个庄田地里出来的粗汉,愚蠢鲁钝,大字不识一个,居然也学人玩心计。
要知道,在京城,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疯汉,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你有怀疑的人吗?”
老汉欲言又止,最终从牙缝里咬出一个名字,“陶贵。”
钟黎一怔。
陶贵?
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钟黎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定是他!”老汉神情激动,胸膛上下起伏,“陶贵当年也是云门镇的屠凶之一,当年他刚刚投降了朝廷,不但没死,还做了大官。除了他,我想不出谁还跟我们有血海深仇。”
钟黎想了想。
陶贵当年率众归降,朝廷赏了个骠骑将军的虚衔给他。
不过,终归是盛氏降将,没过几年,便被朝廷寻了个由头,拿捏住错处,打下刑部大狱。之所以到如今还留着条性命,不过是朝廷不想担一个“杀降将”的名声罢了。
“他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狱,你可以安心了。”
老汉吃了一惊,喃喃自念:“他坐牢了?这怎么可能……”
“陈年往事,何必呢?”
老汉恨声道:“那人是个心狠的,连孩童都不放过,可怜我儿子当年才七岁,也被他派出的人给杀了。反正我快要死了,我要报仇。”
钟黎沉思片刻,“除你之外的另外三家人如今在哪儿?”
老汉咧了咧嘴,满脸深纹如壑,“大人见谅,为了他们的安全,我谁都不能说,除非确保仇人已死。”
钟黎拧了拧眉,“就凭你自己一人,如何报仇?”
“当年朝廷赏赐了不少金银,我用那些钱雇了两个江湖人士,武功高得很。”
钟黎凝视着他,“你口口声声说仇人是陶贵,可是就算仇人此时站在你面前,你也辨认不出吧。”
老汉笃定道:“我自小习得口技,能清楚记得那人的声音。只要我再听一遍,就一定可以辨认出来。”
“钟大人。”老汉步履蹒跚地走到钟黎面前,跪在地上,“当年我四人死里逃生,蒙大人照顾多日,感激不尽。如今不敢再给大人添麻烦,大人今日就当没见过我。若我的仇人真是陶贵,他就此老死狱中,也算是他的报应。若不是,小老儿就守在这里,等那人来要小老儿的命。”
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番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冬日微风拂拂,吹得药堂后院的的草帘子一飘一动,散出浓浓的药香。
钟黎沉吟半晌,突然笑了笑,“与其闹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不如……本官带你去见陶贵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