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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作伪

作者:善建的咸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落,天际微白。


    冷风阵阵,柳叶沙沙,响在寂静的巷道中,分外地扰人心绪。


    巷道的最深处是一间昏黄破败的屋舍,窗框晃晃啷啷地挂在墙上,地上满是碎屑。


    “喀,喀……”,帘帐内,燃灯如豆,刀笔划刻玉石的声音清晰可闻。


    任知宜扶了扶遮面的帷帽,掌心轻攥,望着内里的身影一言不发。


    窗外浮起一缕微光,天快要亮了。


    天亮之前,她们必须离开这里,这是黑市的规矩。


    若东西无法在天亮之前做出来,这桩生意也要收一半的银钱,这同样是黑市的规矩。


    宝珠面露焦色,正欲开口。


    任知宜冲她摇了摇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得住气。玉刻讲究的是凝神静气,若是此时出声催促,惹得玉匠心绪不稳,反倒坏事。


    像是又过了一个漫长的夜,帐内的玉匠终于放下刀,掀开帐帘,将东西递了出来。


    “成了!”


    任知宜立刻上前查看,玉白如脂,雕工不错,仅有一处不明显的细微瑕疵,与卫枢手上戴的那一枚日月纹回凉玉韘极为相似。


    起伏不定了一夜的心终于沉下来,只要不是亲近之人,很难分辨真假。


    “好!”她吩咐宝珠,“给银子。”


    玉匠擦了擦额角的汗,斜睨了她们一眼,“这东西如此精巧,恐不是寻常人家所用吧?”


    隔着帷帽,任知宜淡淡笑道:“黑市的规矩,是不问来历。”


    “那是自然!”玉匠收了银子,笑道:“只是我瞧这玉韘样子设计得很是别致,不知姑娘能不能将你画的图样留下,我可以少收你些银钱。”


    私自伪造太子之物是大罪,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她也不会出此下策,怎么可能将证据留在黑市。


    任知宜将图纸置于灯火处,一烧即着,转瞬成灰。


    玉匠面露遗憾。


    任知宜幽幽道:“若不想惹祸上身,绝不要跟别人说曾经见过我们,也不要提及这玉韘半分。”


    天色初明。


    出了黑市,二人帷帽遮面,快步驾车离开。


    宝珠问道:“小姐,接下来去哪儿?”


    “大胤四大书院之首,松石书院。”


    ————


    卫枢步出乾元殿议事堂,指捏眉心,目色微倦。


    靖南道流民作乱之事,十几位朝臣议了一整夜,最终也不过是在等景相一句话。


    果然是文臣之首,大胤脊梁……


    苏叶随后走出殿来,面色亦不好看。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要以百姓为重,却一直拖延赈灾款项,酿出这等流民之祸。”


    “苏叶!”卫枢低声喝道。


    苏叶满腹怨愤,这个户部侍郎做得实在憋屈。


    户部上下以尚书柳德马首是瞻,他这个侍郎不过是个摆设,如今酿出祸事,御史台那几个不懂事的倒来指摘他的不是。


    卫枢斜眉一瞥,苏叶意会。


    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正事要紧。


    二人回到东宫。


    阖上门,苏叶低声道:“已按殿下的吩咐留下线索,让南衙卫找到了“窈娘”的尸身,他们将尸体扔在城西的一处乱葬岗。”


    “他们可有怀疑这尸体的身份?”


    “暂时没有。”


    卫枢手指轻敲书案,眉心聚拢,“没有拿到名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南衙卫连续搜捕了数日,对外宣称,是因为一个凌香阁的舞姬刺伤当朝礼部侍郎家的公子。


    “殿下还是觉得,南衙卫搜捕窈娘是因为发现窈娘偷偷记录了名册?”


    卫枢背手而立,神情凝肃,“于文崇与严风一向素无交往,南衙卫怎会为了区区小事大肆搜捕,还要遮遮掩掩。”


    “呵……”,苏叶敛了笑容,“若真如殿下所说,今日早朝于文崇以老父年迈为由请辞,便是背后之人打算弃车保帅。”


    于文崇任礼部侍郎多年,处事圆滑,人缘颇佳,他膝下有一独子,名唤于靳,好色成性,每日流连青楼舞坊。


    几日前,于靳在凌香阁被一舞姬刺伤,于文崇大怒之下,找上南衙监门卫中郎将严风。


    御史台听闻此事,正欲弹劾于文崇,没想到于文崇倒是自请致仕。


    卫枢沉思片刻,突然问道:“于文崇可是解州籍出身?”


    “不错!这一次扳倒于文崇容易,但解州一派在朝廷得势已久,实难撼动。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苏叶瞥了卫枢一眼,斟酌道,“就连陛下,也难以动摇他们的根基。”


    当年嘉以之乱,京城沦陷,数百士子慨然悲歌赴死,刀下血流成河,流淌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件事在百姓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直至今日,文人傲骨清名,重于泰山,已成为天下共识。


    卫枢背手而立,“那些解州举子呢?”


    “之前兆京府衙一番探查,只有于文崇有动作,那些解州举子依旧有恃无恐,忙着四处结交权贵,与他们有往来的朝官众多,一时无法判断。”苏叶道。


    卫枢沉思片刻,“如今南衙监门卫坐掌京畿,炙手可热,能让他们牵涉其中的,必定位高权重。”


    “你是说……”,苏叶欲言又止。


    他不是没猜过幕后之人是景相,毕竟他的儿子景随是今科会元。


    起初窈娘说,此次科举舞弊,除了解州举子之外,还有两位京官之子牵涉其中。


    当时,他猜的第一个人就是景随。


    “坊间流传,景随学贯古今,文采斐然,极有可能会成为大胤第一位三元及第。”


    卫枢神思微恍,想起多年前他与景随的那次相遇,少年身着白衣,一脸的冷漠和脆弱,没想到多年后竟已成为众人趋之若鹜的才子。


    “一番查探之后,我发现景二公子不但不涉舞弊,还貌比潘安,才学过人,品性高洁,不赌博,不酗酒,还从不入烟花之地,不逞口舌之利……可以说,就是一个完人。”


    卫枢淡淡一笑,“没想到,苏侍郎也有嫉妒别人的时候!”


    “非也!非也!”苏叶摇摇头道:“我只是感慨景相家风,非一般人家可比啊。”


    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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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求见殿下。”


    门开,林四卸剑而入,恭谨下跪。


    “属下奉命监视任知宜,殿下之前言明不去干涉,不过此女大胆妄为,属下不敢不禀。”


    林四是暗卫营第一快剑,擅长近搏暗杀,心思却不算机敏。


    “她做了什么?”


    林四禀道:“属下一路跟着她去了鬼市,她在鬼市找玉匠做了一枚玉韘,后来又与兆京府衙的刘府尹一起去到松石书院,见了书院的山长,徐胤台。”


    “徐山长?”苏叶讶道。


    大胤国建有四大书院,鼎盛时期与国子监地位相当,门下弟子无数,多居高位而品性高洁,其中以松石书院声名最盛。


    只是嘉以之乱,松石书院的众多弟子血溅明镜台,徐山长经此一事,深受打击,多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林四继续道:“属下隐于檐上,听到她说,太子殿下请徐山长出山,并拿出那枚黑市里做的玉韘作为太子信物,令徐山长信以为真。”


    “岂有此理!”苏叶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惊得双目圆睁,“她居然敢如此妄为,连太子的信物都敢伪造。徐山长就这么轻易相信她?”


    林四道:“她先是向刘府尹出示此物,言明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刘府尹便主动要求,要陪她前往书院。”


    呵……


    苏叶冷笑,“该死!”


    林四低着头,闷声道:“属下当时也是这么想。”


    卫枢声音清冷,“你将她杀了?”


    “属下本已出剑,可是她丝毫不惧,说这一切皆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大业,事急从权,她死而无憾。”


    林四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和一枚玉韘,双手呈递上来,“她还说,殿下看过信后,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这东西也交予殿下毁掉。”


    展信一阅,卫枢瞳眸紧缩,神情莫测。


    苏叶接过信来匆匆看罢,结结巴巴道:“她,她……”


    那枚假的日月纹回凉玉韘被卫枢捻在指尖,他眼睫微垂,覆住眼底的情绪,“好一个死而无憾!倒是有几分手段。”


    林四不明,抬起头来望着太子。


    卫枢轻声道:“起身吧。”


    苏叶攥着纸笺,声音喑哑,“此女行事诡秘乖张,我立刻快马出宫,去到松石书院,阻止徐山长。”


    “不必了。”卫枢轻声道。


    苏叶急了,“殿下不是真得任由她胡作非为吧?”


    书房内,燃香袅袅,缭绕而上。


    卫枢临窗而立,目色悠远,“她说,朝廷上下已如一潭死水,扔个石子儿进去,根本听不见响动。你我身处其中太久,倒不及她看得透彻。”


    “这响动是不是大了些?”苏叶无奈地扶额,“咱们不是说好要徐徐图之!”


    “这几年的吏治每况愈下,文官结党成风,枉法犯律之后,总是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朝廷内外变成了两个隔绝的世界,孤就是要借这次的机会揭开这层藩篱。”


    “你觉得她能成功?”


    缕缕清风拂过,池边树影摇动。


    卫枢淡淡一笑,“搅动一池春水,惟她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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