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毛绒玩偶在张蓉的操控下又来回转起圈来。
张蓉以前在使用自己的能力时，就隐约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把“某些东西”黏着在了笔、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上，然后本质上，她在控制的是“那些东西”，而不是钢笔什么的东西本身。
她现在知道自己控制的是灵。
附灵这个能力的名字听起来浅显又直白。她知道自己能将灵附着在玩偶身上，但——
那个总是眯着眼睛的妖精走过来，用合拢的折扇隔空一点小小的玩偶。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在这一瞬间，张蓉的内心只有这两个成语可以形容自己的感觉。她曾经以为自己见识过神仙的力量。在领域中，她曾经模糊地感知到不远处的那场战斗。那是令人震颤的可怕的力量，让人觉得倾山倒海亦不足为怪，但那时候他们只是战斗的注脚，那危险的力量甚至没有朝这个角落投来瞥视。可现在，她正面地感知到了妖精中的强者能以多么轻描淡写的方式做到什么程度。
属于西木子的灵落在她所操控的玩偶上，然后轻易地将她推开了一些，并理所当然地侵占了玩偶的所有权。从灵上所能感知到的斥力甚至一瞬间让她自己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可她同样能意识到，驱逐并非妖精的本意。他是在向她展示要怎么真正地使用能力，甚至为此宽容地在这片空间里留下一隅，供她的灵留存——只是相对于妖精而言，她实在太过弱小，就好像对方只是放轻了动作随手一点，她却觉得自己被一座山迎面撞到了脸上。
人类的求生本能在让她畏惧。但与此同时，她克制着逃跑的冲动，艰难地操控自己的灵聚集。西木子说过他只是来看看，所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学到什么，她才不要错过！
——然后她看到了。
和她之前只是松散地将灵“黏”在玩偶的棉絮上不太一样的，妖精将灵附着在玩偶的每个位置，逐渐将那些物质彻底侵染、化为己用……
“等等等等！”她紧张地喊出声，“这只卡比不是我的啊是我朋友的！”
——最重要的是这是和混天绫接触过的卡比！虽然混天绫没在上面留什么痕迹，但就让它保留这个状态才更适合作为珍藏啊！
妖精忍俊不禁、但还是很好说话地收回了手。于是，就像是潮水褪去一样，卡比在她的视野中变回了先前的样子，就仿佛完全没经历过先前的那场侵袭。
“做到这样应该也够了。”西木子微笑着说，“看懂了多少？”
张蓉迟疑了一下。
这样直观的展示确实很有用。她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认知问题了。“附灵”本质上应该是一种非常霸道的力量，锁御系的能力应该也更讲究彻底的操控和御使。她以前的做法……嗯，相对于这个能力的实质而言，可能稍微温柔了一点。
“大概理解了？”她琢磨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回答，“可能我自己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她这下不太敢用卡比尝试了。她能看出来，如果做到西木子刚才那样，这只玩偶可能就会彻底变成法宝——虽然把它就这么还给南溪她可能只会欢天喜地，但这可是一只被混天绫救回来的星之卡比诶。
于是她伸出双手，张开五指，像是虚虚拢住了什么东西。
——风即是流动的空气。
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张蓉学过物理和化学，知道它并不是彻底的无形之物。她以前能把灵黏在风里，现在当然也能这么做。
她专注地开始尝试的瞬间，眯眯眼的妖精摇动扇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跨度这么大？”他望向先前一直保持安静旁观的年轻妖精，“她一直这样吗？”
若水先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长老好。”
然后才回答：“是有点跳跃性？不过我们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能稍微控制一点风了。”
她也是锁御系，知道以锁御系的能力而言从有形到无形（妖精们当然一致认为风是无形之物）有多难。
但这会儿，在场的两个妖精居然真的都能感觉到人类的尝试产生了一点效果。在这片训练场上，她手中拢住的那一截……风，似乎真的开始听从她的意志。
“你知道她以前是怎么修炼的吗？”
西木子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鸠老喋喋不休地和他说这个人类的孩子有多出色，抵不上他现在所看到的东西。一秒钟之前张蓉连“附灵”的本质是什么都还不太清楚，一秒钟之后她就敢胆大地从高难度直接上手，还真的……
“哎呀！”
人类的女孩子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声。
最后关头，他们的头顶飞过一只巨大的鸟（应该也是妖精）。翅膀扇动了气流，也干扰到了一点下方训练场的风的流动。张蓉没能完全控制好，于是之前的努力一下子全部宣告失败。
她有些泄气地松开手：“果然自己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看出她刚才没有干扰就要成功炼制出一缕风的法宝（初级中的初级版）的西木子：“……”
不完全熟悉附灵、但知道张蓉刚才做得有多顺利这一点又有多惊人的若水：“……”
——这个人类叽里咕噜说什么呢x2。
*
试过一次暂时不成功，张蓉就暂时没有继续的打算了。
她真正尝试学着西木子那样去使用自己的能力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她以前用“附灵”的时候都那么轻松，因为她当时根本就是非常随便散漫地“黏”了一下自己想要操控的东西，并没有真正发挥出这项能力的本质。
实际用起来好像还挺累的。
她放松下来，用之前的方法操控着卡比跳起来。回旋的气流在玩偶脚下撑了一下，卡比稳稳地跳到了她的怀里。
“好厉害啊，西木子老师。”她感慨，“原来这两个能力这么厉害。”
西木子：“……”
他维持着之前的微笑，轻轻斜了一眼人类的小姑娘：“别乱称呼，我可只是来看看的。”
张蓉：“喔，抱歉。感觉有点像是上课。我们人类对这个称呼没那么郑重啦，大学舍友之间都会互相喊老师，还会隔着网络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这么喊诶。”
若水好奇地举起手：“这点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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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在逛人类的论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发现总会有一群喊互相喊‘老师’的人……”
“唔，算是、表达尊敬？‘达者为师’，就是说在某一方面很出众的人都可以被称为这个领域的老师。”
她想了想，又询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感觉直接叫名字不太尊重……”
妖精像是觉得有趣一样地用折扇抵住下颌：“你想怎么称呼？”
“西木子大师？”
“……”
这个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是人类里的骗子。
若水小声提示：“这位是我们会馆的长老哦。”
张蓉的脑袋里瞬间闪过“长老=白头发白胡子的年长老爷爷”等式，然后嘴一瓢秃噜：“西木子大爷？”
“……噗。”
“对不起。”张蓉双手合十忏悔，“您看着太年轻了，和人类通常理解中德高望重的白头发白胡子款长老差别好大。”
“妖精的化形是可以自己选择的。”西木子看起来倒是没怎么觉得被冒犯，他轻松愉快地解释，“会馆也有妖精选择你设想中的形象，馆长就是其中之一。”
张蓉下意识地联想到之前自己见过的那位馆长：“那位馆长先生好像没有胡子？”
“噢，不是潘靖。”西木子失笑，“潘靖是龙游会馆的馆长。我说的是总馆长——不过潘靖以前也不使用这个化形。只是如今和人类打交道多了，才选择这样的外貌，显得更稳重可靠一些。”
“原来是这样！”张蓉往自己的“妖精常识大全”里又添了一条，“所以其实大部分妖精都不是人形的？”
“对呀！”若水愉快地晃晃尾巴，“只是现在人类到处都是，所以会外出的妖精有不少都会选择化形。至于更习惯原型的大家，就会待在会馆、或者远离人类的地方。”
张蓉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又瞅瞅自己身边的两个妖精。
“那，你们都是狐狸吗？”
若水：“是！”
西木子：“为什么这么说？”
张蓉指了指他身上那件马甲袖子上的爪印，然后又高高兴兴地宣称：“而且，人类的童话故事里，狐狸会喜欢和人类打交道！”
妖精看上去有些惊讶。
他当然也接触过人类社会，看过一些他们撰写的文字。在人类的描述中，狐狸总显得狡猾且善于欺诈，他们和人类打交道通常也并非出于善意。
“是什么童话故事呀？”若水好奇地问。
“《小王子》。”张蓉愉快地卖安利，“讲了外星来的小王子和狐狸、和玫瑰、和飞行员的故事。这是大人也可以看的动画，小时候我妈妈从外地寄回来给我的……我一直很喜欢。”
“我后来还买过好几个版本的书！”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你们感兴趣吗？我下次可以带过来！这本书写得很棒！”
若水立刻点头：“好呀好呀！”
西木子若有所思地侧过头，然后微微笑了笑。
“也好。”他轻快地宣布，“我十日后会再来龙游，到时候刚好也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