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会馆里有很多妖精。
一路走过去，大部分妖精都把张蓉当成新来的伙伴，看到若水时会打个招呼叫“若水”或者“若水大人”，看到她也会乐呵呵地表示欢迎。
“龙游会馆的妖精都喜欢人类吗？”她忍不住这么问。
“嗯……其实也没有。”若水认真地回答，“很多妖精分辨不出差别。这里也不是外面的世界。你已经见识过领域了，这里也是一个类似领域的空间，只不过没有主人了。普通人没办法随便进来的。”
“哦，好厉害啊！”
“他们还叫你‘若水大人’诶。”
听到这个，若水举起手捧住脸，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因为我是会馆的执行者呀。”
“执行者？”
“是会馆中最令人尊重的工作哦。”若水为她解释，“冠萱和逸风也是，还有无限也是执行者哦！”
张蓉有一瞬间肃然起敬：“居然连神仙大人都在会馆当执行者啊！”
“是无限自己愿意来做这些事情的。我们都很尊敬他。”若水说到无限时就交握住手，眼睛里也开始冒星星，“又强大！又温柔！”
张蓉哈哈地笑起来。
她已经知道之前进到领域里来救人的就是无限了：“确实，当时我们隔得远远地都觉得打得惊天动地。”
……这就是神仙啊。
她有些向往。
小时候总觉得那是迷信，现在知道是真的，又突然发现神仙其实也这样平易近人。
不过她不贪心，成为神仙听起来太遥远了，她只想好好学会用自己的能力，总之最好能达成自己的第一个小目标！
*
在从上到下的逛完大半圈之后，若水把张蓉领到了广场靠外侧一块开阔的空地。
“以后你想要修炼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她笑眯眯地介绍，“这里的灵比外面充裕很多。在城市里聚灵会很难吧？”
张蓉：“确实。我考上龙游的高中后，就感觉自己进度变慢了。不过当时我还觉得是自己超能力修炼到瓶颈了呢。”
她手一松，放下怀里的卡比（它看起来还是有些脏兮兮的，之前她们在会馆逛的时候曾经有个好心的妖精问要不要帮忙清洁一下，张蓉考虑到它曾经和混天绫有过亲密接触，还是拒绝了），玩偶落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圆滚滚的手和脚，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转起圈来。
若水一下子笑起来。
她这会儿没背初见面时的那个箱子，但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掏了掏，就掏出来一对铃铛。
“送给你！”她说，“我也是锁御系的，这是我自己做的法宝。这个叫做‘唤心铃’，没有什么作用，但在灵充足的地方会响一下。之后你不在会馆的时候，也可以知道哪儿适合修炼啦！”
张蓉惊喜地接过铃铛。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黄色小铃铛，被一条红色的丝带系起来。这会儿拿在手上轻轻地晃动，清脆地响起来。
“谢谢！好厉害呀！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做法宝呢。”
“嗯……”若水思考了一会儿，“我的能力是制灵，和你不太一样。不过……”
她蹲下身，摸了摸这次没有膨胀的小小的玩偶。
“就我的感觉，要制作法宝，就需要把自己的灵锁在你要制作的物品之中。对我们而言很容易哦，因为妖精大多数都有一点造物系的能力，可以自己用灵锻造出物品，再把自己需要的功能添加进去。但你现在好像只是把自己的灵附在这只玩偶上面。”
“因为附灵确实就是这样的能力。”
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在她们背后响起。张蓉有些茫然地扭头去看，就看到捏着一柄折扇，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附近的陌生人……陌生妖精。
麦穗颜色一样的头发，黑灰与橘红色的衣服和马甲，陌生的妖精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正眯着眼睛打量他们这儿的情况。
若水一看到他就张开了嘴，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站在她的身前的张蓉没看到这些，只用有些好奇的表情打量着面前的陌生妖精，最后提问：“您是……鸠老之前说的，和我能力一样的妖精吗？”
眯眯眼妖精露出了一个颇为有趣的笑容：“为什么不猜我也是人类？”
从外貌看，他没有尖耳朵，也没有尖角和尾巴什么的。比较奇怪的可能是眉毛，但这也说不定是画上去的。
张蓉：“你有一米八高吗？”
眯眯眼妖精怔了一下：“大概是有的？”
“那你肯定是妖精。”
“？”
“我们人类的帅哥如果身高有一米八，就算不炫耀也会超绝不经意透露这点的！”
眯眯眼妖精：“……”
他失笑，然后“唰”地一下合拢手中的折扇：“好吧，你说对了。确实是鸠老来找我，说有个能力和我一样的人类的孩子，所以我来看看你。”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微微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西木子，也是隶属于会馆的妖精。”
*
鸠老之前没说过西木子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既然这是个眯眯眼，那么张蓉就决定按照二次元定律之“眯眯眼都是怪物”，先认定这家伙应该很厉害。
不过她都见识过哪吒和无限两个神仙了，这会儿好像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你好，我是张蓉。”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是个想要加入妖灵会馆的人类。”
“哪怕知道这里更像是妖精的地盘？”
“会馆里不是也有很多人类嘛。”
“不会觉得害怕？”
“嗯——妖精吃人吗？”
“也有这样的妖精。”
“那我应该还能逃掉？”她摸出手机晃了晃，“若水就在这里，我还加了逸风的联络方式。”
“胆子很大嘛。”
“也没有。”张蓉想了想，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但我才19岁。除开被无限大人带走的那个孩子，感觉在这里的所有人和妖精说不定都比我大，还大好多。馆长之前说他亲历过兴朝的建立，那已经是三百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如果你们真的要对我做什么坏事，我也没办法反抗吧？”
她对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我就是觉得，会馆好像是个不坏的地方。”她说，“若水很可爱（“嘿嘿！”）；鸠老最开始看起来有点吓人，但也很好；冠萱大人很关心我，逸风愿意和我交换联系方式；馆长甚至会愿意说两句历史上的事情。你们还有哪吒！”
她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地上的卡比快乐地蹦跳了一下。
“相信一下也没有坏处嘛。”张蓉说。
眯眯眼的西木子又微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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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会馆里的不少妖精，他看着温和亲切，其实反而是那个更难以接近的人。哪怕是脾气暴躁的池年都收了四个徒弟，他却觉得师徒的关系太过亲密，一直保持着独来独往。
妖精聚灵而生，很少有能够繁衍的，对他们而言，师门就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家庭。如果真的收一个徒弟，就要建立起牵绊、担负起责任……这听起来和他的风格可不太搭。
“我只是来看看，”他轻快地说，“不过可以顺手指点一下你用能力的方式。听说你也会戏梦？”
“戏梦——哦，幻术。”张蓉差点把自己另外一个能力的官方名字给忘了。
她很顺手地往卡比头顶填了一颗橙黄色的星星：“就是……这样？”
西木子凝视了一会儿那颗胖嘟嘟的、一晃一晃的星星，然后试着伸手去触碰——
“咦，这个没有实体的！”
张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星星往上一挪，于是西木子的手摸了个空。
后者也怔愣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
张蓉：“？”
下一秒，她看到自己面前也浮起了一颗黄色的星星。
和她所塑造出来的那一颗一模一样，但她可以很确信这不是她的能力。当然也不会是若水，所以这是西木子做的。
眯眯眼的妖精用折扇一指，友好地提出建议：“摸摸看？”
张蓉于是放心地摸上去。
妖精所创造出来的“幻象”并不是虚假的。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一颗有些温暖且软绵绵的星星，就和她对《星之卡比》游戏中想象的一模一样——
“诶。”
年轻的人类发出一个单音节。
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会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她也没有真的进入到游戏的世界摸到过那颗星星，她为什么会觉得这种感觉完全一致？
在这个时候，她手中的星星一空，但没有立刻消失。它化作一整串小小的光点，从她的手指缝间飞出去，然后绕着她自己创造出来的那颗星星围成了环。
“意识到了吗？”西木子笑眯眯地问她。
“大概……？”张蓉回答得有些犹豫，“我之前觉得星星应该摸不到，因为我没有想办法去塑造它。我觉得我只能模拟出我知道的东西，但我没有摸过这颗星星，别人也没有。所以我只要让别人以为他摸到了真的……？”
她确实是个很有天赋、也很有悟性的人类小姑娘。
手持折扇的妖精悠然地给自己扇风，觉得哪怕自己没有想着收徒，来上这一堂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愉快地说：“这个能力叫做戏梦。人类演出戏剧的时候会让观看者觉得这像是真的；做梦的时候也不会有谁质疑梦里奇怪的事物是否真实。说到底，你自己的真实感受并不重要。”
——戏梦的核心，是欺骗。要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陷阱，让他以为自己触摸到了真实。
妖精们之中当然也有人知道人类对类似的能力称之为幻术，可他们仍然叫它戏梦——因为，这才是更适合这种能力的名字。
他看了会儿那颗现在看起来仍然没有什么变化的星星，又低头去看地上那只一动不动的毛绒玩偶。
难得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多说几句。
“接下来，我们顺带聊聊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