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钧走进隔间内,关上门,包厢里已经没有纪羽的身影。
他俯下身向桌底望,在一侧找到蹲着的纪羽。
纪羽低着头,眼泪一部分从眼眶掉在地上,有的顺着鼻梁滑到鼻尖,啪地落下来,在地板上积攒成小水坑。
包厢内静悄悄,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微不可闻,贺思钧走过去,蹲下来,把手掌托在纪羽脸下,接住一颗又一颗微凉的泪珠。
连最后一点声音都消失了,纪羽转过脸看他:“怎么办,贺思钧,现在怎么办啊。”
纪羽一直都没法独立生活,他必须要攀附着什么才能生长。从前他无从选择,倚靠纪律攀爬的时候要规避锋利的尖刺,得不偿失,于是遇到贺思钧后他就将触须探了过去。
贺思钧不反抗不推拒,任着纪羽依赖着他,纪羽和他分享一切,几乎把什么话都说给他听。
学贝斯和加入承风,都有贺思钧的身影在。
指腹不忍心挑破的水泡,贺思钧会替他处理,排练时的每一顿饭每一口水,贺思钧会替他安排。
即便贺思钧不能作为他的队友站在他身边,也会在纪羽能看到的角落里。
贺思钧记录纪羽的成长,接手他的一应事务。
没能上场的决赛舞台,顶替他的贝斯手,也是贺思钧的补救措施。
贺思钧接管了一切,该对后果有所预料,也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可纪羽紧紧攥着他的手臂,问他怎么办的时候,他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这不光关乎纪羽一个人,其他人的心,贺思钧是难以左右的。
“总会有办法的。”贺思钧的话语苍白无力。
“什么办法,”纪羽收紧手指,指甲快戳进贺思钧的皮肉里去,语调拔高,“你再找三个替代品给我吗,你出得起那么多钱吗?!”
纪羽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脸上却因激动起了一层红晕。
“如果那天我没有找你自己一个人走就好了,我干嘛要相信你呢,你早就找好要替代我的人了,还让他用和我一样的贝斯!”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让人替我上场,还是没有相信我可以上台完成演出?贺思钧,你自己干的事你怎么能忘?”
纪羽这段时间总是哭,因为这,因为那,眼泪像淌不干那样掉出眼眶,砸向地板,也砸到贺思钧的手背。
纪律说纪羽小时候总哭,纪羽的记性太差才记不得,纪羽却分明觉得是他没掉够眼泪,才会在成年前一直哭。
“我确实找了一个替补,但我不知道他会模仿你。”贺思钧的思绪像被拉直绷紧的绳索突然放松,在半空中拧成牢固的解不开的结,他不断抬手去擦纪羽的眼泪,被一遍遍躲开。
纪羽牢牢地抓住他,又避开他的接触,贺思钧不明白纪羽到底怎么看待他,也无从下手。
“你不知道?”纪羽用落了雾的眼睛不信任地看他,“贺思钧,你不能撒谎。”
“我不骗你。你不能上台,我要找人替你,谁都可以,只要能上台演出。”
听了他的解释,纪羽似乎没有高兴起来,反倒语调艰涩地问道:
“谁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贺思钧从四肢末端升起冰冷的寒意,但他刻意忽略了这份感受,仍说道:“你当时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去,你还有以后。”
“那是决赛!”纪羽脱口而出,“那是最后一场比赛,所有人都在等我们演出,你不知道那有多重要吗?”
寒意渐渐漫上后背,贺思钧望定他:“那幸好,是最后一场比赛。”
纪羽不可置信地猛然推开他站起身,肩膀撞到了桌沿,桌子沉重地发出颤抖。
“只要半小时!不,十分钟,就给我十分钟也不行吗,一场演出能花多少时间,我不会因为这点时间就活不了!”
“纪羽,你知道路上耽误的时间其实并不止这一点!”
“先生,打扰一下……”
纪羽听见来人声,立刻扭过脸去。
服务生只见里间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那人像是摔倒在地,应该是响声的来源,正要上前询问,就听他说道:“请你出去。”
眼神激得人心里一抖,服务生应了一声便关门退出。
脚步声走远后,贺思钧才单手撑地从地上站起,努力压抑着什么道:“你自己是不是都忘了,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快休克了,再晚一点落下后遗症你才会觉得那很危险是不是!”
纪羽扭着脸不说话,侧脸那颗小痣被泪水浸得亮津津。
贺思钧叹口气,从桌上抽了纸巾,抬手替纪羽擦脸。
“那是决赛。”纪羽闭上眼睛,眼泪仍然流出来,“是我们乐队第一次参加比赛进到决赛,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排练了很多次,是我们一起编的曲,我填了副歌的一段词,我为这个比赛准备了很久。”
贺思钧说:“以后总会有机会。”
承风才组建了多久?一年多,似乎还不到两年,甚至都不到他和纪羽认识年头的八分之一,纪羽曾经单方面和他绝交了上百次,但只要他们还在见面,会呼吸会喘气就会和好,承风为什么就不能重组?
就算承风注定成为回忆,纪羽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再去组建新的乐队。
纪羽执着的、放不下的,都会被时间冲淡。
“以后?”
纪羽睁眼怒视着他,一把火钳夹着碳捅进他的胸膛,把心烧得焦黑,他提声道:“以后!以后!为什么总要说以后,我的现在呢,我的现在怎么办,我等不到以后,你们都要我的以后过得好,那谁来关心我现在!谁在意我的现在!”
纪羽攥起玻璃杯用力砸到地上:“它现在就碎了,它不会再有用了,它没有以后了!”
玻璃碎片在地面四溅迸裂,茶水淌了一地。
贺思钧看见一块碎片擦着纪羽的脚踝飞过,为他突然而然的举动喝道:“纪羽!”
“王八蛋!”纪羽冲他喊回去。
遗憾就是遗憾,永远没办法弥补,无法覆盖,时间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只会让他离踌躇满志的开始越来越远。
几个月过去,贺思钧一点都没改!他说都是他的错也是骗人的,他怎么能信了他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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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思钧鞋面碾过玻璃碎渣要握住他的手,似乎是怕他再干出乱打乱砸的事儿来。纪羽把他的茶杯也丢到地上:“滚蛋!”说罢,他抓起书包,用袖子蹭去脸上的泪痕,推开门走了出去。
服务生在门外踌躇不前,见他出来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纪羽吸了下鼻子,从包里掏出两百块钱给他:“对不起,我把杯子摔了。”
服务生和他说没关系,纪羽背着包向外走,走到门口时又被人拦住了。
“半小时前出来的客人硬要再结一遍账,这份钱他让我们退给您。”
老麦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份饭钱不知道又要洗多久的盘子。
纪羽盯得那钱看得有些久,眼睛又是红的,经理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还未出口,就听纪羽说道:“把钱给待会出来的人。”
他才不占贺思钧的便宜!
外边天黑透了,但还远不到纪羽回家的时间。纪羽闷头走到车站,上了公交,坐了八站,在幸福花苑下车。
他进到小区里,走到最南边的小独栋停下,站在门廊前,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谁啊?”女人的声音从门后隐约传来。
“干妈,是我。”
乔青燕听出纪羽的声音,赶忙来开了门,她人如其名,面庞清瘦五官和谐舒展,贺思钧与她长相有三分相似,但更像他父亲。
乔青燕招呼他进来:“怎么你一个人回来啦,晚自习下课了?过来累不累?嗓子都干了,喝点水,干妈给你加点胖大海。”
纪羽看她转身就开始忙活赶忙叫住她:“我到贺思钧房间拿点东西,马上就走了。”
“那你直接上去拿,他爸和战友出去吃饭了,不在家。”
“噢,干爸在家的话我还想和他打招呼呢。”
知道纪羽和贺泰安不对付,乔青燕笑笑,没多说什么,让他拿了东西就下来,她切点苹果给他吃。
纪羽进贺思钧房间比进自己家门还熟悉,找了几个地方就把东西拿到手。
“拿的什么呀,那么大一包,”乔青燕看着纪羽提着的黑盒形状倒像是装了什么乐器,“小钧拿回来我问他也不说是什么,我还当他自己有了什么爱好不想他爸知道,结果放在房间里一直没动过。”
纪羽塞了两瓣苹果在嘴里,捂着嘴巴说话模糊不清:“似窝的,晃宰他哲理鸡村一下。”
乔青燕怕他噎着,给他倒杯水:“那么重叫小钧给你拿去多好,你跑一趟多麻烦……乖乖你眼睛怎么肿了?”
家里就她一个人在,灯开得昏暗,走近了才发现纪羽眼圈红了一片,睫毛还腻在一块儿,显然是哭过。
“贺思钧最近又惹你了,不是才和好没多久吗?”
“!”吵归吵,闹归闹,纪羽还是很有原则的不会闹到长辈面前,忙喝了两口水,囫囵咽下苹果就侧身向门外窜,“我要走啦,改天我再来哦。”
乔青燕扭个头的工夫,纪羽就跑了出去,乔青燕赶到门外喊他:“又不追你,莫跑喽!”
纪羽跑开一段距离,见乔青燕还在门外看他,抬起手臂挥了挥:“没事!我们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