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Kilig-
Kiligpt.1-
*Agatha28
*Lawrence2
在醒来的前一刻,时闻意识到有人在用手指描摹自己的眼下痣。
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被允许有机会这样做。
“…Lawrence”时闻睡眼惺忪,眼皮都没怎么认真掀开,就习惯性伸手环住来者脖子,将他头颅压低,懒懒亲上去。
呼吸温热地拂过彼此皮肤,嘴唇软而干燥地贴在一起,发出亲密的声响。
已然算是条件反射般的动作。时闻虽半梦半醒,仍在犯困,但藏着雀跃心事,亲得并不敷衍。
对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即刻撬开牙关深入回吻。
反而有些意外而僵硬地,一手撑在她枕边,一手扶着她腰肢,一动不动任她清汤寡水啾啾地亲。
半分钟过去,时闻隐隐觉出不对劲,停下啄吻的动作没再继续,疑惑地眨了眨眼,凝神去看眼前人。
手指刚碰到眼皮,就被用力捉住了。
“不许揉眼睛。”
再熟悉不过的低沉嗓音。
他不知几时到的,连澡都洗过了,上身未着寸缕,短发柔软垂落,却遮不住锋利眉眼。此刻单手撑在她上方,高大身影挡去昏暗夜灯,正用那双漆黑眼睛定定俯视自己。
是霍决。
当然是霍决。
否则还能有谁。
然而时闻还是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她颦了颦眉,伸手捏住眼前人的耳骨,欲言又止,“怎么感觉你今天哪里怪怪的。”
霍决目光沉沉,没有作声,有些讳莫如深地注视着她。片刻,侧脸埋进她手心嗅了嗅,仿佛在确认她身上那道苦橙叶气息,左手自然而然攥住她腕骨。
不对劲。
真的不对劲。
时闻直觉反常,迷迷糊糊观察他半晌,视线几经游移,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终于发现重大问题。
“…你戒指呢?”她重重拧眉。
“什么戒指。”霍决捉紧她手,不让她收回去,闻言也皱了皱眉。
“还能是什么戒指?”时闻用力将他推倒,逆转形势坐起身来,捏住他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如同捏住什么罪证。可惜刚睡醒鼻音还重,虽然已经努力板起脸,质问起来气势都软绵绵。
之前她偶尔冒失忘戴几次,回回都被当场逮捕,又这又那折腾得够呛。
苍天有眼,时来运转,今天总算让她逮住一回霍决自己忘戴婚戒了!
然而,没来得及兴奋几秒。
下一刻,时闻就发现,更不对劲的来了。
——霍决腕骨上那串白奇楠不见了。
甚至连同掌心那道旧疤,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搞乜?
乜料啊?
时闻面露错愕,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抓住他左手,翻来覆去地确认。
直至霍决用另外一只手握住她肩膀,不太强硬地制止她动作,无言寻她视线。
时闻低头一瞧,才后知后觉看见,哦,原来那串白奇楠念珠并没有消失。
它被戴在霍决右腕。
——如同最初那样。
然而。
然而。
心中疑惑如涟漪越扩越大,时闻紧抿唇角,默不作声在他右腕用力擦拭。
然而,那一小片皮肤干干净净,只透出植物叶脉般淡淡青紫的血管,丝毫不见那行被永久刻印的刺青,69°39′N17°57′E,那行意义隐秘的经纬度坐标。
“…有个问题。”
时闻沉吟良久,心下百转千回,在无数种可能中辨别否认。最终一筹莫展,只能堪称荒谬地,轻声开口询问眼前人。
“Lawrence,你今年几岁?”
气氛静了半晌。
霍决的瞳孔极黑,情绪直接而晦暗地投射到她身上,仿佛她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还是选择乖乖回答:
“二十。”
他态度平静,或许是在她沉睡期间,已经独自消化过现状。此刻半坐起身,与她视线齐平,伸手摁亮了床头灯。
在满室迸开的柑橘里,时闻愣在原处,好似不可思议,又似恍然大悟,怔怔凝睇他良久。
怪不得,她木木然想。
怪不得。
纵使相貌一样,脾性不改。但十年前的霍决,未经波折打磨,亦无阅历傍身,身上还有股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少年气。整个人生猛偏激、锋芒毕露,远没有而立之年那么深的城府与那么强的压迫感。
然而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
时闻沉默了一两分钟,抑或更久,心里已经有了一套定论,动作迟滞地拍拍蓬松的鹅绒枕,重新闭眼躺了回去。
“最近真是忙得太过。”她拉高被子,自我催眠般小声咕哝,“…打不起精神,怎么随随便便眯一下都做梦。”
身侧窸窸窣窣,熟悉的气息贴过来。
那人一言不发,与她分享同一个枕头。
倒不烦人,只规规矩矩地牵着她的手,很守礼似的,没有过分黏糊地搂抱。
时闻悄悄撩起一半眼皮瞧他,他果然也在注视自己,唇线抿得很平,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情绪。
时闻忍不住掀开被子,伸手捏了捏他脸颊。
“不痛。”她细细声,又茫茫然讲,“真是做梦。”
“我痛。”霍决乖乖任她捏,没有挣开她的手,讲话时略略挑眉,有股冷眉冷眼的桀骜。
“乱讲。”时闻撇了撇唇角,在捏过的地方敷衍地摸了摸,“我又没多用力,豌豆公主啊你。”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床上。”霍决垂眼看她,声音低低的,没多寻根究底,带几分漫不经心。像是问她,又像问自己。
“因为我在做梦啊。”时闻理所当然地说。
惊吓过后,她已经迅速且坦然地接受了现状,并以最大概率发生的可能性说服自己。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难不成我掉进了什么时空裂缝,或者误入了什么timemachine,所以回到过去,遇见了十年前的你?——可惜实不相瞒,十年后的人类科学并没什么太大突破。”
“凭什么是你的梦。”
霍决将她不安分的手扣住,显然并不认同这个观点,“我有自主意识。有痛觉反应。现在很清醒。”
“好吧。”时闻随口“嗯嗯”几声,无意跟梦中人争论辩驳,“那就是你在做梦。你的主场,我在你梦里。”
她毫不掩饰的敷衍态度令霍决很不高兴。
他反过来捏她腮颊,很不绅士地用了一点力气。见她蹙眉,才又缓和了些,面无表情凑过去亲了亲她痛处,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不太科学的设定。
“痒。”时闻鼻音闷闷的,带点笑意,拧头不让他蹭。
“别动。”霍决按住她手脚,浑身硬邦邦的,鼻尖碾过脸颊,嗅她皮肤上的气味。
“狗啊你。”时闻被埋在颈间乱拱,忍不住骂。
霍决声音冷冷的,显得恣肆又傲慢,“我的梦,你管我。”
“看你现在年纪小,勉强忍你一手。”时闻哼哼一声,顺势抱住他脑袋,将他搂在怀里,见怪不怪地揪他短发。
这个习惯,直至十年后霍决也没改,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
一旦彼此因工作分开数日,再见面,他就会像渴久了一样,要一寸一寸细嗅她身上的苦橙叶气息。
区别在于,二十岁的霍决,尚且懂得克制,远不及三十岁那么厚颜无耻。
他的手揽住她腰肢,并不逾矩,连亲吻都只是唇与唇贴着,意外纯情的样子。
时闻突然意识到,这时候的他们,似乎连正经接吻都没试过。
虽然会拥抱,会牵手,也有点到为止的晚安吻。但时闻开窍迟,霍决其实还是守着那条线,纵容她懵懵懂懂慢吞吞向前摸索。
思及此,心底淌过一阵软绵绵的温柔,觉得可爱,又觉怀念,忍不住轻抚他耳骨,喃喃唤他名字。
霍决过了半晌才重新抬起头,那双眼睛沉而深邃,静静与她对视。
眼前的时闻仍然年轻而昳丽,是熟悉的面容与气息,但显然并非十九岁。她的气质褪去生涩与稚嫩,眉梢眼角风情妍丽,又不失本性的天真。仿佛一朵玫瑰彻彻底底绽放了,随意一瞥,都美得惊心。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
她手心的温度从眉峰、山根、嘴唇,一路流连至少年人清瘦的喉结。像一团火。被他不自在地攥住,喉结性感地咽了一下,不让继续乱碰。
时闻笑了,逗他,“你怎么衣衫不整。”
霍决和她十指紧扣,面不改色,声音有些紧绷,“睡觉。你要我穿多整齐。”
不必环顾四周,只瞧这张床的样式,也知他们此刻身在肯辛顿那座花园别墅。
与记忆中一样,她的卧室铺满以轻柔藤蔓、花卉与莓果为纹样的地毯。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地毯早已失去视觉重心位置,被其上栽种的大片大片黄玫瑰取代。
在月光下摇摇欲坠的黄玫瑰,花瓣边缘闪烁金色光芒,潮水般从露台涌入室内。犹如一场精心构筑的梦境,所见之处皆层层叠叠,被浓烈爱意占据。
难免令人想起他们偏离计划的第一次。
从她误饮那杯掺了药的鸡尾酒开始,一切就被困在暴雨中,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我在你房间种了玫瑰。”
霍决这么说着,阴鸷又烦躁地扯领带。他厌恶那座南方城市,以及事态脱离掌控的滋味,不愿被意外随随便便推着走,又忍不住将她摁在床上莽撞地亲。
彼时细节仍历历在目,时闻像拂拭雾气般拂走苦意,只留下澄清的回甘,似笑非笑问他,“干嘛偷偷跑到我房间睡觉。”
“睡不着。”霍决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她的用词,但还是隐隐控诉,“你不接我电话。”
“好想我吗。”时闻又问。
霍决感觉到她的手环上来,睫毛根根可数,靠得很近。他喉结滚动一下,没什么表情地“嗯”一声。
“我这时自己一个人回云城了。”时闻模糊猜测时间段,“你知道我有事情在瞒你,对不对?”
霍决喜欢她这副亲密的姿态,却不希望提及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本就在生闷气,这下面色更冷,不肯吭声。
沉默了约莫十几秒,他捏起她细瘦的无名指,盯着那枚光洁的指环,不太高明地转移话题。
“——我们结婚了。”
声音低低的,像在陈述一件注定成真的事实。
时闻扬了扬眉,“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霍决不接受这种拙劣的挑衅,轻描淡写道,“我不可能让你有机会戴别人送的戒指。”
时闻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我们什么时候结的婚?”霍决摩挲着那圈沾有她体温的金属,像一个不太虔诚卜问未来的人,但唇角却不自觉紧抿。
“你猜。”时闻没有即刻揭晓答案,饶有兴致地逗他,“你希望什么时候?反正是你的梦,我考虑一下配合你的人生规划。”
霍决的目光落在那张笑意盈盈的漂亮脸蛋上,静了片刻,似乎当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你没什么耐心,等不了太久。”
“五年。”他语速放缓,带出些许笃定,不像在回答她的问题,更像某种隐秘的承诺,“给我五年就好,时闻。”
“到时候,你或许会选择继续念书,又或许有了其他兴趣,喜欢做什么都可以,状态会趋于稳定。而我会逐步接管霍氏控股,扫清障碍,帮你实现你现在想做的事。”
顿了顿,他又自顾自补充,“顺利的话,早一些更好。”
两个人静静对望,囿于彼此的视线之中,空间收窄成滚烫的一张网。
时闻浸入那道目光,回想起他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事。或好或坏。或甜或涩。心脏微微拧皱,又不想被尚且一无所知的少年人察觉。
“现在几点?”她从旧记忆中抽离开来,掩饰般转头瞥一眼墙上挂钟,自顾自慢吞吞计算,“过零点,那就是十二号。如果跟现实时间对得上的话…”
她看向他,轻声宣布,“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霍决。”
霍决下颌蓦然收紧了,眼睛直勾勾的,有清晰的光落进去。
“真的?”他有些多疑地确认。
“假的。”时闻没好气,盖章一样凑过去啵了他一下,“我兴趣广泛,爱好骗人。”
霍决钳住她的腰,唇角似有若无拎了拎,好像对这个梦还算满意,勉为其难可以给点好脸色。
然而又突然想起什么逻辑不通之处似的,皱起眉,“纪念日,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待着?”
“呃。”说起这个,时闻就有点心虚,不动声色拉开少许距离,“…因为你原定的计划不小心被我毁了。”
“本来说好去轻井泽待几天的,虽然我也记不太清究竟什么时候说好的……但临时有个拍摄行程定在伦敦,没办法嘛,你又有事情忙,不能一起过来,我就说会尽快赶回去。你又生气说不用,要我结束后在这边等你,你从国内飞过来,等我睡醒,你应该也落地了。”
“你根本就忘记了,对不对。”霍决冷冷戳穿她,看起来已经在替十年后的自己不高兴了。
真是喜怒无常,时闻腹诽,无论几岁都不会变。
“才没忘!”她不肯承认,“而且为了照顾你所谓的仪式感,我有好好准备惊喜。”
“说说看。”霍决全然不信的表情,“什么惊喜。”
反正是梦,时闻想。
告诉他也无所谓,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她稍微撑起身,手肘枕在他耳侧,手心托着下巴,由上而下地看着他。
“我生理期推迟了。”
声音很轻,腔调亦懒懒散散,像在谈论翌日不好不坏的天气。
“上周到伦敦就隐隐约约感觉不太对劲,昨天收工去买了试纸,双杠以后又测了一次。我怕出错嘛,就没敢第一时间告诉你,偷偷联系私人医生让他安排抽血测HCG,也请他帮忙一起保密,今早刚刚拿到结果——”
讲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
不出所料,收获那张俊脸上难得一见的怔愣表情,她忍不住笑出声,俯身在他眉心亲了一下。
“恭喜你,LawrenceFok,三十岁的你要准备解锁新身份了。”
时间仿佛于这一刻凝滞。
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梦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霍决慢慢慢慢坐起身来,手臂撑在身侧,手指抓皱床单,不错眼地紧盯着她,肢体僵硬,神情极其微妙。
“吓懵啦?”
时闻自觉扳回一城,轻佻又揶揄地勾了勾他下巴,有种恶作剧得逞的趣味,“也是,毕竟你现在还是白纸一张,什么都不懂的小处男,要小朋友的计划都远远安排在十年后——”
霍决一言不发,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时闻这才发现他手臂青筋暴起,脊背紧绷,浑身都微微发着抖。抱她的力度却很轻,怕弄痛了似的,格外小心翼翼。
被牢牢嵌入怀抱,耳朵贴于他心口。时闻听着血肉骨骼之下狂热失序的心跳声,有些讶异地回抱住他,“喂,你心脏跳得好夸张,不是要哭了吧。”
霍决显然已经克制再克制,但呼吸还是很重,气息还是不稳,声音闷闷地埋在她颈间,“…没哭。”
“什么嘛,这都不哭,一点都不期待吗你。”时闻左右不满,怎么都能挑出错处,不开心地捶了他后背一记,“上个月余嘉嘉生小囡囡,费诩那张冰山扑克脸都在大家面前眼红红了,你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费诩是谁。”霍决历来警惕时闻口中说出的陌生名字。
“反正有这么个人。”时闻随口敷衍,“你们周末偶尔会一起打网球,以后就认识了。”
霍决就又不说话了,薄唇紧抿,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冲动,只纯情又用力地嗅着她,以一种谈不上温和的方式汲取她的体温。
时闻给他时间平复情绪,手轻轻拍他紧绷的脊背,半真半假开口,“虽然有些意外,你也不怎么喜欢小朋友,但也算阴差阳错,对上了你的人生规划——”
“没有不喜欢。”霍决很不绅士地打断她。
“嗯?”
“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不喜欢。”
他将人抱得更紧,心跳透过胸腔与她共振,声音低哑地传过去。
“而且,这是属于你和我的。”
有股无可名状的情绪牵引着他们,跨越时间与空间,梦境与现实,将他们隐秘而温柔地连接在一起。
霍决过了很久才舍得松开手,将她压倒在床,隔着丝质睡裙,小心翼翼将脸贴到她小腹上。
“有没有常识啊你。”时闻好笑地推他肩膀,“才六周,听得到什么。”
霍决置若罔闻,仍揽住她的腰,执意贴在她肚子上。
索性由得他去。
就这么平和地静止半晌,时闻侧首望向月光下的黄玫瑰,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后颈。
“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跟你讨论过这个问题。”她突发奇想般开口,“其实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问得模糊,但彼此都清楚指的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所以即便是十年前的霍决,亦在她面前坦诚得毫无保留。
“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
“永永远远。”他声音平淡,逐字逐句呢喃,“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介入我们之间。”
柔和夜灯为他们脸部轮廓镀上了一层光晕,薄而脆弱的釉面般,如梦似幻。时闻不太意外,很轻地“嗯”了一声。
“可是你不一样。”
霍决顿了顿,“你喜欢小朋友,重视家人,需求更稳固的家庭和更长久的陪伴。我当然会尽一切努力规避风险,将所有的事安排周全。然而从客观角度,又不能不考虑不可抗力的意外影响,假如我出了什么事……至少,还有人陪在你身旁。”
时闻睫毛轻颤,心中动容,难免泛起波澜。
“隐隐约约猜到了。”她摩挲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命令般低声,“…不许这样想,霍决。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你也会愿意爱这个孩子。”
霍决撩起眼皮,一双黑眼睛沉沉望着她。像要将她烙印在眼底。又像追寻着夜里唯一一捧纯白月光。
“我有时会梦见——”他慢慢地重新抱紧她,额头与她轻轻相抵。
“我们是两株枝接在一起的植物。你怀孕,就像从你的枝桠上生出我的叶,然后沐日浴月,慢慢抽枝发芽,开花结果。孩子是一种实质性的证明,抑或具象化的联结。你接受了我,我不会再让你有其他选择。我们会更加密不可分地结合在一起,没有隔阂,没有秘密,谁都斩不断、分不开。”
时闻接住他视线的重量,沉甸甸的,倏忽牵了牵唇角,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感觉十年后的你,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怕吗。”霍决低淡问。
“一年一年,生日不是白过的。”时闻不以为然,手指按在他眉间,欲将那片褶皱抚平,“我可以承担你。”
霍决久久将脸埋在她手心,似乎还有话想说,但是没有选择再说。只俯身抱住她,贴着她嘴唇温柔啄吻,片刻没忍住,又没轻没重地咬了几下。
时闻捧着他的脸,纵容他小狗一样乱来,末了才似笑非笑抱怨,“笨死了。一脸拽样,怎么连接吻都不会。”
霍决喉咙有冷火在烧,眼睛黏在她脸上,半晌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你会。你教我。”
“怎么教。”时闻笑起来,一如既往昳丽又俏皮,“我就是你教的啊。”
唇与唇再度干燥而单纯地贴在一起。
像分享甜的空气,或融化的糖果。
熟悉的苦橙叶气息在空气中蔓延。亲着亲着就忍不住弯起唇角。最后面对面躺在同一个鹅绒枕上,被他很认真地牵着手,很认真地玩手指。
时闻不由感慨,“你现在看起来好好欺负,不像三字头的老男人那么阴湿鬼。”
霍决漫不经心撩起眼皮,“我常常惹你生气吗。”
时闻较为夸张地“嗯”一声,“你超级烦人,管东管西,专治独断,最好从现在开始警醒矫正,不要变成以后那样。”
霍决将她的指控照单全收,却没什么改正的念头与决心。
只执着她的手,反反复复握紧,像在确认她的温度,寻求认同般望入她眼睛,“这不是梦,对不对。”
对于梦中窥见的圆满,似乎总会催生出某种隐晦的不安心理。
因为怕梦碎,怕失望,怕所想所愿最终不能实现。
就连霍决这样自信得堪称自负的人,都无法彻底避免。
时闻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握紧了,主动靠过去,挨在他肩膀。
“这是来自仙女教母的未来预言。”她随口胡诌,想了想,又确信地蹭一下他鼻尖,“梦醒之后,一切都会成真的。”
“你的魔法会持续多久?”霍决配合她的孩子气,借着这句话顺势问,“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谁又忍心在此刻说出即将分开的事实,以及那漫长空白的五年呢。
“黏人。”时闻避而不答,含含糊糊训斥一句,“恋爱讲究空间和距离。”
霍决何其敏锐,又何其了解眼前人,即刻听出言外之意。
他静了片刻,观她神色闪烁,眉眼迅速冷却下来,“你丢掉过我?”
时闻不认这罪名,“为什么不是你丢掉我。”
不正面回应,等同于坐实猜测。
霍决肩胛骨神经质地收紧,方才的好心情都被蒙上了一层薄薄阴翳,“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弃你。”
“难讲。”时闻故作轻松,顾左右而言他,试图三言两语将这页揭过,“话说得这么信誓旦旦,后生仔不可以随便立flag的,你知不知道——”
霍决单手钳住她的脸,不允许她看向其他地方,冷硬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外面的世界静静飘起了雨。
好奇怪。
明明没有人分神去看。月亮也悬在头顶。可彼此都在须臾间知道,这座古老的城市即将要被雨雾沾湿,那一大片黄玫瑰也是。
“理由呢。”霍决神情阴郁,已经隐隐猜到他们分手争执的缘由,“因为你现在在做的那件事?我没能帮你处理好。所以你生气了。”
时闻眼睫低垂,摇了摇头,很慢地吐字,“是我和你本身的问题。”
霍决执意问清,“我做错什么。”
“别问了。”时闻睇他一眼,轻轻叹息,“怎么这么贪心?结局顺遂还不够,还要过程无波无折。”
“无所谓失去的人才配假惺惺地扮慷慨。”霍决目光泛冷,骨子里的暴戾与偏执从不掩饰,“我只有你,时闻。我不要在你身上起波折。”
时闻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编话骗他。惟有保持缄默,就着彼此相牵的动作,一点点展开他骨节分明的左手。
按时间线发展,这里很快就会出现一道横过断掌的疤痕,一处经年累月难以愈合的伤口。
横亘他们之间。
她不由自主握紧了这只手,很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Larry.”
霍决回握的力气比她重。
重得生疼,令人错觉这其实并非只是一场梦。
“别害怕,Larry。”时闻抵着他额头,右手置于他心口,立誓般低语,“像小时候一样。就算中间会短暂分开一段时间,但我们最后也会重新在一起的。”
“为什么。”霍决一动不动,眼中有抵触与抗拒,喉咙品尝到了沙砾的摩擦,“…我们分开得还不够久吗。”
仅仅是梦中未知虚实的假设,就已觉痛楚。
而他甚至尚未真正经历彼此磋磨的那五年。
时闻牵着他,无言描绘他掌心纠缠的纹路,回想起那段漫长旧记忆,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的软。
而今翻页太久,她已不愿再去计较曾经谁对谁错,谁愧疚谁拖欠,只希望能在须臾梦中抚慰爱人即将敞露的伤口。
“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教过我的?”
她将他的手温柔贴于自己腮颊,用细细落下的吻消解他的不安与戾气,“玫瑰和芍药一样,都是宿根花卉。”
每年尽力决绝开一次花。捱到严寒季节,就完全舍弃地面的花叶茎,保存根部,静静休眠,以萌蘖越冬。直至翌年春夏,再萌新芽,再度开花。
“就当是暂时分开了一个冬天,好不好。”她删繁就简,耐心地向他承诺将来,“过了冬天,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
细语萦绕耳畔,像轻柔的羽纱覆落。
霍决却感觉这是令人窒息的刑罚,全然抗拒再听。
“我不明白。”他眼底一片幽暗,语气又低又喑哑,犹如不甘又不解的呓语。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分开?为什么我会允许这种愚蠢的错误发生?有什么问题是非这样解决不可的?你那么讨厌冬天,怕冷,又怕孤单。我不在你身边,时闻,你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度过。”
一字一句,犹如破空而来一支银亮的箭,将所有飘摇的思绪都定住。
时闻想起独自生活的那五年。日日夜夜。深冬燃烧的暴风雪。他像阁楼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用一千双眼睛寂静地注视自己。
她又怎么会是自己一个人?
他从未真正离开过她身边。
房间这样静,雨也静,衬得他们心里眼里更喧嚣。
“阿决。”时闻很轻地开口,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有句话,我好像还没有对现在的你说过。”
“或许现在说了,也是徒劳。毕竟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我们就会忘记。可是至少在这一刻,我希望你会记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呢?
每每争执分歧过后,他向她剖白真心,露出斑点满身,总会平静而晦暗地问她会不会怕。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心怀忧惧的,一直是他。
而时闻从小到大,总是更容易心软的那一个。
所以她愿意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给他确信。
梦的尽头仍是梦。
在时空重新拼接复位之前,在夜晚即将揭落面纱之前,霍决紧紧捉住恋人渐渐隐没的手。
他听见真实的雨声闯入房间。
听见她说“永远”。
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将目光投向彼此,也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走向彼此。
梦的碎片开始帧帧掉落、重组、回溯。
他们的肉.体静止,灵魂共振,枝叶缠绕蔓延,从手心簌簌生出一朵小小的、永不凋落的黄玫瑰。
二十岁的霍决,听见一朵软绵绵的云化雨,在梦境中低声絮语。
“Iloveyou,Lawrence.Foreverand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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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
时闻抱紧被子,微微蹙眉看向坐在床边的人,“你现在三十岁,然后出现在我梦里。”
“可以这么理解。”
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风度翩翩,微笑着摸了摸她额头,掌骨修长,居中一道狰狞手心疤。
“等你睡醒,bb,二十岁的我就回来了。”
时闻眨了眨眼,默默将被子拉高些许。
即使是在梦中,即使眼前这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确确实实是霍决无疑,她一时之间,还是感到有一点点羞赧与紧张。
——毕竟年龄压制将近一轮。
而立之年的霍决,相貌不改,气质锋利依旧。但肩膀更加阔撑,身上有种沉淀后的成熟稳重,力量隐于平静,压迫感却更甚。
时闻被他轻轻摩挲着眼下痣,没有拒绝,只是拿一双漂亮眼睛打量着,不知道自己腮颊薄薄红了。
夜还很新鲜,伦敦落下细雨。
现实世界的他们上周刚从特罗姆瑟度假回来,霍决忙于解决堆积的事务,昨天去了趟慕尼黑,今晚要迟些才能回来。
时闻接了他一通无聊电话,被要求开着视频吃晚餐,她当没听见,不肯搭理,慢吞吞吃完才到起居室恹恹翻书看。
最近在经期,身体反应有些疲乏,间或隐隐生理痛。她吃了粒布洛芬,觉得舒缓了些,捧着书不知不觉倚在沙发睡了过去。
再睁眼,就发现自己被安安稳稳地横抱在怀里,绕过楼梯回到了卧室。
卧室温暖舒适,灯光静谧昏暗,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所以时闻过了几分钟,才发现,原来是眼前的霍决与平时不同。
“要不要帮你揉肚子?你会觉得舒服些。”
三十岁的霍决,明显比二十岁时更了解她身体上的某些小毛病。理所当然的事,时闻想,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更长时间。
然而十九岁的时闻没有同意。
她才在雷讷小镇被霍决吓一跳,被迫窥见他对自己的欲望,被迫正视彼此关系的转变,现在还不能那么自若地接受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霍决没有勉强,只绅士地帮她理了理一下被面,执起她露在外面的手。
牵手还是比较守规矩的,是谁都不好意思说不行的礼貌程度,时闻默许了。
目光一高一低,静静对视半晌。
霍决瞳孔很黑,深得辨不清情绪,直视多一阵都感觉会被晕头转向地吸进去。他没有说话,很专注地注视她,轻轻揉捏她软绵绵的手,好像当下只有这一件正经事要做。
莫名其妙地,时闻就感觉这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无论他六岁,十六岁,二十岁,抑或三十岁。心底那一丢丢陌生与微妙,被雨轻飘飘一浇,很快就消融了。
这对眼睛与这双手,对她而言是一段长久刻进记忆的安全感与舒适感,只要霍决牵着她,就意味着不再迷路与无须忧虑。
她将被子扯落少些,露出一双形状漂亮的杏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忍不住问出此刻最在意的事,“你的手,怎么回事?”
“这个?”霍决拎拎唇角,没有保留地将旧疤敞露给她看,但是解释得避重就轻,“做错事,吃了点教训。”
做错什么事,需要他吃这种程度的教训?
时闻很不高兴地撅了撅嘴,“痛不痛?”
霍决眼底滚过隐秘而晦涩的情绪,不太明显地摇了摇头,半晌,又没头没尾地突然说,“对不起,bb。”
“为什么道歉。”时闻问,“你做错什么了吗?”想了想又补充,“——我是说,以后的你。”
毕竟最近的霍决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嗯”一声,话说得很轻很诚实,“我惹你生气了。”
“你本来就常常惹人生气。”时闻立即附和,非常欣慰随着年岁增长这人终于开始学会反思。
然而她很快又想起,自己正在计划独自返回云城处理那些棘手事。
要是被霍决知道了,肯定也会生气。
她纠结几秒,决定大度地不计较,希望他届时也会同样不计较,“彼此彼此,原谅你了。”
霍决假模假样说了“谢谢”,温和地吻了吻她手背,又不太温和地强硬要求,“别对我以外的人也这么心软,bb。”
时闻脸颊微微发烫,“我才懒得跟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霍决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说“我的荣幸”,继而伸手轻抚她眼下痣。
携着体温的金属指环蹭过她皮肤,奇怪的触感,被她犹犹豫豫捉住了。
“你结婚了?”少有人能克制对未来的好奇心,时闻亦不例外。
“我们结婚了。”霍决纠正她。
“在阿玛菲海岸举行的婚礼。我求了你很久,你才肯嫁给我。你婚后第二年怀孕了,我们有一个宝贝囡囡,名字叫Anja。”
简略但信息量十足的叙述。
还在受生理痛折磨的少女时闻有些羞赧,又有些怕,在艰难消化这几句话后,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好辛苦。”
“对不起。”霍决格外郑重地亲了亲她无名指,“我保证,只这一次。”
时闻其实也没有多少归咎于他的意思。生育与否都是顺其自然的选择。她不排斥小朋友,也期望与他都能多一位家人,只是处于这个年纪,天然地对这件事有未知的恐惧。
于是她抿了抿唇,又问,“为什么叫Anja?”
“你拿餐刀扎你喜欢的书。你取的名字。”
“她长得可爱吗。”
“像你。”霍决说,“迷你版的你。”
时闻一句接一句,几乎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关于将来的问题都问了个遍。霍决对此表现出十二分配合的耐心,逐字逐句,有问必答。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最后的最后,时闻问,“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吗。”
霍决静了几秒,抑或更久,给予了她肯定的回答,“是。我受不了跟你分开。”
“哇。”时闻脸红红,有些难为情地拉高被子,“听起来好腻。”
“五年很漫长。但十年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糖霜般轻盈甜意的灯光里,霍决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沉沉注视着她,怜惜地轻抚她尚未经历许多失望堆叠的时刻、并因此难过落泪的脸。
十九岁的时闻,还不能理解这两个数字所蕴藉的分量与意义,只是被这道目光看得心底一阵莫名其妙的水声微澜。
就这么寂静无言地牵着手,望入那双漆黑眼睛。感觉自己像一株扎根的植物,或一帧定格的相纸,被牢牢框锁在对方眼底。
久久。
直至细雨连绵的夜晚,忽然变得遥远而明亮。
意识到梦之将醒,时闻不自觉攥紧了那只宽大的手,“…你要走了吗。”
霍决风度翩翩地俯身,修长掌骨撑在枕侧,于她眉心轻轻落下一个晚安吻。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开口时声音已经哑了,像反复诉说过千百遍般,坚实而笃定。
“别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犯愁。无论陷入什么境况,你永远不会无路可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开心一点,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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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gatha28
*Lawrence30
伦敦。
细雨夜。
起居室的壁炉发出细微的毕剥声,时闻手边摆着没拼完的乐高,窝在沙发里浅浅小憩。
突如其来凉意拂面,熟悉的气息像藤蔓一样牢牢缠绕住她。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就被捏住下巴,强硬地撬开牙关深吻。
“…Lawrence?”
霍决身上携着风尘仆仆的寒与细雨,低低“嗯”一声。将脱掉的西装外套随手丢开,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不多言语,一边扯松领带,一边又要俯身去吻她。
时闻迷迷糊糊任他亲,被哄着把舌尖吐出来,叫人别有用心地戏谑含吮,啾啾地,发出亲密而湿润的声响。
直至察觉他手探进衣服底下,三两下要将睡裙剥了,才顿时清醒过来,往他胸口拍一巴掌,拧眉说“不行”。
“不想老公吗。”霍决以为她嫌自己从外面回来,一身尘。倒没勉强,只从善如流搂她腰肢,整张脸埋在颈间,牙齿厮磨她小巧的耳珠,叹息着嗅她皮肤上的苦橙叶气息,“那先抱抱,等下一起洗。”
“神经。”推也推不开,时闻没好气,手指隔着衬衫挠在他宽阔的背上,“谁要跟你一起洗,泡到天光皮都皱。不许乱蹭。”
霍决笑起来,嗓音低低的,没多少诚意地恳求,喊她“bb”,又喊很腻人的昵称,讲乱七八糟的话,几天不见就想得受不了似的。呼吸拂过她脸侧,又轻又热,撩得发痒。
时闻不理他,将他看似绅士实则很没礼貌的手揪出来,看着那道疤,半晌,手心贴手心扣住了。
她睇得专注,神态漂亮,似在认真思考什么。
“怎么了?”霍决直觉她有话要说,难得善解人意生出一丝忍耐心,在她眼尾一下下温存地轻啄,没有迫不及待将人掳上楼。
沙发选得宽敞,两个人不像话地挤在一起,也完全不觉逼仄。
只是霍决又高又沉,怕压着她,抱着人轻轻巧巧翻了个身,让她轻飘飘伏在自己心口。
紧扣的手被捉到唇边,霍决细细密密地吻,问她,“刚刚在做什么,怎么不上去睡?说了落地迟,让你别等。”
“看书,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时闻拿手背蹭他冒出少许胡茬的下巴,痒,也好玩。
又凑过去,羽毛般飘落一个吻,“做了场梦。”
“好梦噩梦?”霍决问。
“记不太清了。”时闻想了想,“只记得梦见你。”
“那就是好梦。”霍决自我感觉良好地断言。
时闻不置可否,和他对视半晌,也笑了。
“还记得什么?”霍决扶着她腰,一边不动声色数她脊骨,一边好似很感兴趣地问。
“记得有句话。”时闻手肘枕在他胸膛,很神秘,又很慢地讲,“在梦里也想赶紧面对面跟你说。”
他们头挨着头,腿缠着腿,连呼吸都萦绕在一起,像一株畸形而美丽的共生植物。
霍决被她这副神态看得有些难耐,忍不住又不太温柔地开始吻她眼下痣,追问,“什么?”
夜的脉搏静静跃动。
应和着彼此的心跳。
时闻侧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或许这日冥冥之中就预示着上天赐予的好运。指针刚好指向零点。新的一日。完美时机。
时闻感到满意,不由自主翘起唇角。认为虽然每每过年过节自己都很准备得很求其很敷衍,但这一次,霍决绝无可能给出比自己更绝妙的惊喜。
她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而后牵着他手,从心口慢慢往下,用他带疤的掌心,轻轻贴住自己柔软的小腹。
“HappyAnniversary,Lawrence.”
她唇角提起,眼睛笑得半弯,似蓄着一片耀眼的月光,要命的漂亮。
“——有份礼物,要送给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