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并未能驱散蒙德城上空弥漫的硝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尽管火势已被扑灭,但街道上的狼藉、破损的建筑、以及那尚未完全清洗干净的黑褐色血渍,无一不在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叛乱。
太阳照常升起,但蒙德城的气氛却异常凝重。
恐惧、愤怒、后怕、以及一种被背叛的伤痛感,在劫后余生的人们心中交织、发酵。
西风骑士团总部灯火彻夜未熄。
作为代理团长,琴几乎一夜未眠。
清点伤亡、安抚民众、抓捕漏网的叛军、加强城防、清点损失、撰写报告…千头万绪压在她肩上,让她英气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
然而,比处理这些具体事务更让她感到棘手和痛心的,是城中迅速蔓延开的一种情绪——对劳伦斯家族彻骨的仇恨和极度不信任的浪潮。
“严惩凶手!处死舒伯特·劳伦斯!”
“劳伦斯家族都是毒蛇!必须把他们全部赶出蒙德!”
“他们不配留在蒙德!滚出去!”
“烧了他们的房子!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这样的呼声在街头巷尾、在酒馆市场、在每一个聚集的人群中响起,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动。
民众的愤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们的家园被破坏,亲人朋友受伤甚至死亡,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曾经奴役过他们的家族的又一次背叛。
在这种几乎要沸腾的民意下,任何与“劳伦斯”这个姓氏沾边的人,都成为了众矢之的。
而优菈·劳伦斯,这位在昨夜力挽狂澜,关键时刻守护了西风大教堂和众多骑士平民的浪花骑士,她的处境变得极其尴尬和艰难。
毫无疑问,她是蒙德的英雄。
如果没有她,后果不堪设想。
许多被她和诺艾尔救下的骑士和平民内心对她充满感激。
但是…
她姓劳伦斯。
这个姓氏在此刻的蒙德,就是原罪。
人们感激她的行为,却无法信任她的血脉。
人们认可她的功绩,却难以消除心底那根深蒂固的疑虑和恐惧。
“谁知道她是不是和舒伯特唱双簧?苦肉计罢了!”
“就是!最后收拾残局,赢得名声,说不定下一步就是要夺取骑士团的权力呢!”
“劳伦斯的人,骨子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改不了的!”
“她当时为什么那么巧就在附近?是不是早就知道?”
“看到她我就想起那些旧贵族…心里膈应…”
而这些压力毫无疑问的压在了琴和优菈身上。
琴面对的压力无疑是最重的。
现在蒙德的民愤已经到了一种非常严重的地步。
这一场政治难题几乎无解。
蒙德有其独特的历史路径依赖。
追溯过往,劳伦斯家族曾推倒风神像,施行暴政,后被温妮莎领导的革命推翻。
颇具意味的是,当时的胜利者并未选择血腥清洗,而是将劳伦斯余党流放境外。
此举在当时或是出于各种现实考量,却无形中为蒙德设立了一个处理“失败贵族”的历史先例......
数百年后,这份“历史遗产”留了下来,让琴的处理左右受擎。
尤其是盘踞在西风教堂的老不死。
若对劳伦斯家族采取过于酷烈的手段,不仅违背了这一隐含的传统,更会被视为对蒙德自身历史的一种否定。
因此,即便民怨沸腾,最终的惩罚方案也必然倾向于延续那种“体面”的流放与剥夺。
这既是历史的惯性,也是一场给外界看的,关于蒙德自由之城的表现。
不管这样会让民众产生多大的不满,外界私底下会有多少笑料。
但是蒙德城的面子,似乎是保住了?哈哈。
蒙德引以为傲的自由理念,在此刻却成为了一种可笑的迂腐。
一方面,它要求统治阶层必须展现出超越复仇的“高尚姿态”,避免落下“与旧贵族一般残忍”的口实。
公开处决大批造反者,显然与吟游诗人传唱的自由平等赞歌格格不入,会严重损害西风骑士团竭力维护的文明执政形象。
驱逐,显然更符合所谓的......
另一方面,若对劳伦斯家族斩尽杀绝,势必会引发残余势力的极度恐慌和殊死反扑。
与其制造一批绝望的、无所顾忌的殉道者,不如留下这些被拔牙断爪的榜样。
更能有效震慑其他潜在的不安分者,维持地区长期的、脆弱的稳定。
然而,民意汹汹,完全不做表示显然是不可能的。
琴展现出了她作为代理团长罕见的强硬一面。
她顶住了来自西风教会内部某些保守势力要求“宽恕一切以彰显风神慈悲”的迂腐论调。
做出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且分寸感极强的裁决。
以最严厉的姿态,迅速公审并处决了罪魁祸首舒伯特·劳伦斯。
用一颗足够分量的头颅,暂时餍足了民众对鲜血的渴望,宣泄了大部分的怒火,明确表达了西风骑士团镇压叛乱的决心。
但也到此为止了。
对于其他劳伦斯家族的成员,蒙德方面的反应是,剥夺绝大部分财产以补偿受害者与重建城市,将家族成员打散流放至边境村落严加看管。
基本相当于没有惩罚。
至于到底是怎么作出的这些处罚的,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
而对于优菈,琴的立场非常的强硬。
她顶住内外压力,公开且反复地确认其功绩,坚持授予其应得的荣誉与信任,继续委以重任。
也算是对于这位英雄一个交代了。
于是,蒙德就在这种奇特的氛围中开始了重建。
一边是罪魁祸首的血染红了地牢的泥土,一边是其大部分族人在武装监视下沉默地离开故土。
一边是官方对一位劳伦斯的竭力肯定,一边是民间对另一个劳伦斯的持续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