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立刻返回群玉阁!
决心已定,夜兰不再犹豫。
她的身体紧贴着粗糙的树干,肌肉以最小的幅度收缩、发力,每一个关节的转动都控制在毫厘之间,确保不会引起身下枝杈任何一丝不合常理的震颤。
呼吸悠长而微弱,几乎与环境中的气流融为一体。
那双锐利的眼眸,最后一次快速扫视周围环境——下方的工地依旧安静,工人们尚未返回,远处的山林只有风声和偶尔的鸟鸣,没有潜伏的暗哨,没有被惊动的元素生物或魔物。
一切似乎都很“干净”。
很好,没有引起警觉。
她内心稍稍一松,但警惕并未放下。
愚人众的暗桩往往藏得极深。
她如同液体般从树冠中滑落,脚尖轻盈地点在下方一根较粗的树枝上,消解了所有下坠的力道,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她本就是这片山林的一部分,此刻只是自然地改变了一下形态。
落地后,她并未立刻奔跑,而是第一时间将自己融入最近的一块岩石阴影之后。
不能急…最初的这段距离最危险,任何急促的移动都可能吸引到可能存在的而尚未发现的观察点。
夜兰耐心地等待了十几次心跳的时间,如同蛰伏的猎豹,用全部感官确认着安全。
随后,她的身影动了。
不再是静止,而是化作了流动的暗影。
她利用着地面上每一处凹凸不平的地形,每一丛茂盛的灌木,每一块突兀的岩石。
她的移动轨迹是不断变化的、难以预测的折线。
速度极快,却又奇异地没有带起多少风声,脚步落在铺着落叶和松软泥土的地面上,只有几不可闻的沙沙声,瞬间便被山风的呜咽所吞没。
她的身形在斑驳的光影间闪烁,时而清晰,时而完全融入昏暗,如同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正以极高的效率远离那片令人不安的工地。
距离差不多了…
在心中估算着已经拉开的距离,夜兰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没有警报,没有追兵,看来对方确实未曾察觉她的窥探。
或许,那位【闲者】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的“新宅邸”吸引住了?
又或者,他自信到认为绝云间的隐蔽性足以杜绝一切窥视?
无论如何,这对她而言是好事。现在,可以适当加快速度了。
夜兰从一个低洼处猛然跃出,准备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全力赶回璃月港。
情报必须尽快送到凝光手上,每拖延一秒,都可能产生变数。
然而,就在她身形将动未动,肌肉刚刚完成蓄力之时——
砰!
她的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略显坚硬却带着体温的障碍物。
触感传来的瞬间,夜兰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什么?!
巨大的惊骇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冷静!
以她的潜行技艺和对环境的感知,怎么可能有人能毫无征兆地贴近到如此近的距离?!
甚至连一丝气息、一点脚步声、一抹影子都未曾被她捕捉到?!
但这时候也不是惊讶的时候了!
战斗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思考。
夜兰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反应,脚尖猛地发力,就要向后方急退,试图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已经如闪电般带动神之眼,一条水元素丝线即将激射而出!
(为什么会有幽奇腕阑催动络命丝的说法?好怪哦)
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又夹杂着明显调侃意味的轻笑声,在她头顶极近的距离响起:
“哎哟,这不是夜兰小姐吗?这么急匆匆的,是赶着去做什么呀?”
这个声音……?!
夜兰急退的动作猛地僵住,摸向武器的手也停滞在了半途。
她赫然抬头,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剧烈收缩,倒映出眼前之人的模样。
只见那位本该在毛坯房里“视察”的愚人众执行官——【闲者】陈锦。
正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副诡异的白色面具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对方嘴角微微咧开的弧度在阴影下显得格外瘆人。
仿佛刚刚只是散步偶遇,陈锦甚至还悠闲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刚才被夜兰撞到的胸口位置。
“这荒山野岭的路可不好走啊,夜兰小姐。”
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该死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语气。
“一个人在这儿…欣赏风景?还是说,我们愚人众的新项目,已经好到需要天权星麾下的得力干将亲自来勘测了?”
轰——!
夜兰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天灵盖!
他不仅瞬间出现在这里,不仅认出了她,更是直接点破了她的身份和来意。
那种仿佛被彻底看穿,所有行动都在对方预料之中的感觉,让她这位习惯了隐藏在暗处的特务头子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悚和被动!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夜兰的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但长期训练出的强大心理素质让她强行压下了立刻动手的冲动。
在一位实力未知的执行官面前率先发动攻击,成功率太低,且极易彻底激怒对方。
电光石火间,夜兰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既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选择用言语调侃,说明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者…他另有所图。
她迅速收敛了脸上过于外露的惊骇,但眼神中的锐利和冰冷丝毫未减。
微微挺直了背脊,尽管处于绝对劣势,气势却不愿被完全压倒,声音也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闲者】阁下。”
夜兰也直接点出了陈锦的名号,不再做任何无谓的掩饰。
“真是…好巧啊,想不到阁下还有在自家工地附近…散步的雅兴。”
“雅兴谈不上。”
陈锦轻笑一声,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巴,咧开了一抹笑意。
“就是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请自来的‘小动物’误入工地,伤着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夜兰小姐?”
他向前微微倾身,面具几乎要碰到夜兰的额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亲密感:
“毕竟,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可都是我很核心的产业呢,容不得半点闪失。
尤其是…那些喜欢躲在暗处偷听的小老鼠,最是让人讨厌了,你说对吧?”
“核心”,“偷听”……
这两个词被陈锦用这种慢条斯理,意有所指的方式说出来,如同重锤般敲在夜兰的心上——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从她潜入开始,甚至可能更早,她的一切行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夜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落入蛛网的飞蛾,而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是那只耐心等待的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