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小小的、整洁到近乎刻板的房间,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藏起所有狼狈和心碎的地方。
她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强撑了一路的坚强瞬间瓦解。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打湿了膝盖上的裙摆。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扇紧闭的门,安柏前辈拉着陈锦先生胳膊时那带着占有欲的眼神。
还有门内隐约传来的、属于他们两人的私语……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酸涩的心脏。
安柏前辈……和陈锦先生……
原来……他们……
那些在办公室里,陈锦先生为她咆哮,撕碎控诉书,痛斥骑士团不作为的画面。
那些让她热血沸腾、感激涕零的瞬间,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他为我做的一切,是因为……我是安柏前辈的朋友吗?
还是仅仅出于……骑士的正义感?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女仆,一个总被人使唤的工具。
陈锦先生那样耀眼的人,身边站着的是像安柏前辈那样活泼开朗、深受大家喜爱的侦察骑士……
才是理所当然的吧?
自己那些笨拙的感激和依赖……现在想来,简直像个笑话。
她越想越难过,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任由泪水浸透衣袖。
冰冷的绝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甚至不敢去想明天该如何面对安柏前辈,如何面对陈锦先生……
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点无奈、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她小小的房间里响起,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啧,傻姑娘,躲在这里哭什么?”
诺艾尔浑身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房间的中央!
银白色的长发在透过窗户的月光下泛着微光,依旧是那身简便的大衣。
不是陈锦还能是谁?!
他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正低头看着她。
那双总是带着点促狭或慵懒的黑眸,此刻却清晰地映着她哭得狼狈不堪的小脸,里面没有嘲笑,只有一种……
让她心跳骤然失序的专注和温和。
“陈……陈锦先生?!”
诺艾尔彻底惊呆了,连哭泣都忘了,只是瞪大了那双被泪水洗得格外清亮的眼眸,像只受惊的小鹿。
“您……您怎么进来的?!门……门锁着……”
陈锦没有回答她关于门的问题,只是迈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也驱散了些许房间里的冰冷和绝望。
“安柏那丫头,就是个没长大的醋坛子。”
陈锦的声音带着点好笑的无奈,直接点破了诺艾尔的心结。
“她看见你拉着我,又在你房间里……咳,总之,脑子一热,就犯浑了。刚才我已经把她‘教育’了一顿,让她回去好好反省了。”
诺艾尔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那眼眸中的绝望慢慢消散。
“至于你……”
陈锦的目光落在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湿漉漉的脸颊上,眼神软了下来。
“傻乎乎地跑什么?就因为我被那只炸毛兔子拽进屋了?”
他伸出手,指腹极其自然地轻柔地擦过诺艾尔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那温热的触感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诺艾尔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却又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
只能任由那带着安抚意味的指尖拂过她敏感的皮肤。
“听着,诺艾尔。”
陈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
“我帮你,为你出头,骂那些混账,撕那份破报告,不是因为你是谁的谁,更不是什么狗屁骑士团的职责。”
他直视着她慌乱又带着希冀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
“仅仅是因为,你是诺艾尔。”
“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们欺负你,看不惯你的善良被糟践,看不惯你的努力被视作理所当然!
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被尊重,值得被好好对待!懂吗?”
仅仅因为……我是诺艾尔?
诺艾尔呆呆的看着陈锦,原来……原来在他眼里,她值得他做这一切,仅仅因为她是“诺艾尔”!
巨大的冲击和难以言喻的感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绝望,而是被理解、被珍视、被真正看见的巨大喜悦!
“陈锦先生……呜……”
她再也控制不住,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规矩。
猛地扑进了陈锦的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淡淡清香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唔… 呜呜…哇——”
陈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微微后仰,随即稳稳接住了她。
感受到怀里少女剧烈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胸前的衣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拢手臂,将她的身体轻轻圈住。
他一下下拍着她单薄的背脊,像安抚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幼崽。
“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明天眼睛肿得像桃子,怎么见人啊?”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
诺艾尔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哽咽着,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
“我只见你...”
陈锦忍不住笑了,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好...好。”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剪影。
房间里只剩下诺艾尔渐渐平息的抽泣声,和陈锦低沉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语。
而蒙德城的某个角落,一只红色的侦察骑士正抱着枕头,气鼓鼓地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哼!臭陈锦!就知道哄诺艾尔!……不过……诺艾尔哭得那么伤心……我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安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脸埋进了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