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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强硬的蓝玉,针锋相对!

作者:躺着上王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朱允炆在这里看到蒋瓛,不禁愣了一下。


    那道身影如铁桩,钉在朱煐府邸门前,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随即,他脸上的僵硬融化,转为惊讶。


    今日的他,穿一袭淡黄色皇孙常服,腰间束着和田玉带。这身行头,既显亲近,又不失身份,是幕僚团队为今日之行斟酌后的结果。


    “陛下让我来给朱御史布置庆功宴,恭贺朱御史今日获封中兴侯。”


    蒋瓛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带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拱了拱手,动作标准,幅度很小,只是全了礼数。


    话音落下,他抬起头。


    “不知允炆殿下所来为何?”


    蒋瓛的目光看着朱允炆。


    他面无表情,眉毛都未曾挑动,可那双眼睛却像探针,刺向朱允炆的表象之下。


    他的心底,无数念头正在盘算、猜测、重组。


    这是一种本能。


    一种在刀口舔血、在朝堂风云中生存下来后,烙印进骨子里的本能。


    他的目光一瞥,便如标尺在丈量眼前的一切。


    朱允炆身后跟了几名内侍。


    他们抬着的礼担是何种形制。


    担上覆盖的红绸是宫中哪一司所织。


    随从们站立的距离,彼此间的眼神交换,都被他一一捕捉,存入脑海。


    这些细节,在旁人眼中或许没有意义。


    但在蒋瓛这里,它们是拼图的碎片,是解读意图的密码。


    今日朝堂上的一幕,仍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黄子澄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他身后,那群文官如同木偶,口径一致。


    他们引经据典,痛陈利害,将唾沫喷向朱煐,仿佛他不是皇明嫡长孙,而是奸佞。


    文官集团发动了一场围猎。


    那些争执的场面,那些话语,蒋瓛都记得。


    而这个庞大的文官集团,他们高高举起的旗帜上,绣着的正是“允炆”二字。


    要说这场声势浩大的攻讦背后,没有朱允炆的授意,蒋瓛第一个不信。


    他太了解这座金陵城,太了解这座奉天殿了。


    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权谋的味道。若无人在暗中穿针引线,运筹帷幄,那些平日里为了半点私利都能争得头破血流的文官,怎会变得如此整齐划一,同仇敌忾?


    这绝无可能。


    所以,他对朱允炆的感觉很复杂。


    虽然同样是太祖高皇帝的孙子,流着一样的血脉,可蒋瓛对这位皇孙殿下,始终亲近不起来。


    每一次,当他看到朱允炆那副永远温润如玉、永远悲天悯人的模样,蒋瓛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张面孔,完美得像一张画。


    而画,是没有温度的。


    这种感觉让他本能地绷紧了背脊,如同野兽在面对一个伪装起来的猎人。


    要说在今天之前,这种感觉仅仅是“不喜欢”。


    一种直觉上的疏离,一种对虚伪的天然排斥。毕竟,朱允炆在人前待人接物,确实挑不出半点错处,堪称皇孙典范。


    可现在,就在此时此刻,蒋瓛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变化。


    不喜欢,已经悄然质变成了厌恶。


    这种情绪的转变,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原因再简单不过。


    阵营。


    当一个人选择了自己的阵营,那么敌人阵营里的一切,都会自动变得面目可憎。


    这是朝堂之上,那条看不见却又最坚固的法则。立场,决定一切。


    而他蒋瓛,早已做出了选择。


    或者说,是陛下替他做出了选择,而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选择。


    他已经站到了朱煐的身后。


    论继承的合法性,朱煐是嫡长孙,是懿文太子朱标留下的最正统的血脉。


    这一点,礼法昭昭,无可辩驳。


    朝中那些真正的明眼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论能力,朱煐更是甩开了朱允炆不止一筹。


    从湖广赈灾时展现的雷霆手段,到回京后筹款时的奇思妙想,桩桩件件,都显露出一个优秀储君所必备的果决、智慧和担当。


    这些功绩,朝野有目共睹,是实打实的,做不得半点假。


    而更关键的,也是最核心的一点。


    蒋瓛比朝中绝大多数人都更清楚陛下的态度。


    那位一手缔造了大明,也即将为大明选定未来航向的老人,已经不止一次地明确表态。


    日后的继承人,就是朱煐。


    陛下甚至已经将他蒋瓛,将整个锦衣卫这柄最锋利的刀,都视作留给朱煐的后手,私下里进行了托付。


    这等信任,重于泰山。


    蒋瓛的心里,亮如明镜。


    这种感觉,就像是参加一场决定身家性命的科考。


    你已经通过特殊的渠道,提前知道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这时候,一个错得离谱的答案,一个注定会被朱笔划掉的答案,就这么活生生地摆在你面前。


    你还会浪费心神,再去看它一眼吗?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蒋瓛的眼神深处,那点仅存的对皇孙身份的敬意,也随之悄然熄灭。


    错误答案,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因此,尽管朱允炆同样是尊贵的皇孙,但在他这个深知内情的“答题人”眼中,对方已经失去了所有光环。


    他甚至觉得,朱允炆今日屈尊降贵,带着厚礼前来,绝不是为了那点可笑的兄弟情谊。


    他此来,必有所图。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一层关系。


    朱允熥。


    想到那个总是低垂着头,连与人对视都不敢的怯懦少年,蒋瓛的眼神暗了暗。他身上那件飞鱼服的衣角在烛火的映照下,绣金的鳞片闪过一抹冰冷的光。


    众所周知,三皇孙朱允熥性子懦弱,甚至有些软弱。


    这性子是如何来的?


    宫墙之外的人或许会归咎于天性,但在这深宫大内,特别是他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都如同掌上观纹,清晰可见。


    东宫那些腌臜事,瞒得过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瞒得过天下百姓,却绝不可能瞒过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宫城内外,无孔不入。


    从小居住在东宫的朱允熥,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其中两个人难逃干系。


    吕氏。


    还有她那个“温文尔雅”的好儿子,朱允炆。


    这些事,蒋瓛自然不便与任何人明说,但他心里有一杆秤,一笔账,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朱允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无足轻重的皇孙,蒋瓛或许只会将其当成一桩皇家秘闻,看过便罢,不会太过在意。


    可偏偏,他不是。


    朱允熥,是太子朱标和原配太子妃常氏的第二个儿子。


    他和那位自小流落在外,十数年后才被陛下失而复得的嫡长孙朱煐,是血脉相连、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个关系,才是整件事的核心。


    换而言之,吕氏和朱允炆过去所有针对朱允熥的打压与算计,在朱煐的身份揭晓的那一刻起,就等于全都落在了朱煐的身上。


    只不过,眼下那位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嫡长孙,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正因如此,朱煐才没有对吕氏和朱允炆下重手,一切都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但这层窗户纸,迟早要被捅破。


    吕氏和朱允炆,毋庸置疑地,早已站在了朱煐的对立面。


    这一点,蒋瓛看得清清楚楚。


    作为深知所有内情、甚至亲手操办了许多事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无比清晰自己应该站在哪个阵营。


    这已经不仅仅关乎他个人的前途荣辱。


    更关乎大明未来数十年的国运走向。


    站错队的下场,他见得太多了,那些被抄家灭族的勋贵府邸,至今仿佛还萦绕着血腥气。


    自然,对于朱允炆这一边,蒋瓛也就没有半分好感。


    他甚至在朱允炆踏入此地的瞬间,就已暗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周身肌肉微绷,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变故。


    他生怕这位看似谦和的皇孙殿下,今日前来,是要耍什么见不得光的阴损花样。


    ........


    朱允炆似乎并没有听出蒋瓛言语中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或者说,他听出来了,却选择故作不知。


    毕竟,蒋瓛执掌锦衣卫,常年行走于阴影与血腥之中,他身上的寒意早已浸入骨髓,言语间自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锋锐。无论对谁,他都是这么个语气和调调。


    所以朱允炆并未感觉自己受到了刻意的针对。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姿态放得极低,十分有礼地冲蒋瓛笑道:


    “皇爷爷的安排最是合适,朱御史于朝廷有大功,是该摆下庆功宴。”


    他说话时微微颔首,身形谦和,那种久居上位者刻意流露出的亲近感,足以让任何不熟悉他的人如沐春风,觉得这是一位真正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皇孙。


    “数日之内,就从那些富甲一方的商贾手中,为国库筹措到了四百六十三万两白银。”


    “放眼古今,也就只有朱御史一人有此等经天纬地之才了。”


    朱允炆的语气无比诚恳,眼神里满是赞叹,仿佛是真心实意地在为朱煐感到高兴和骄傲。


    但他那双看似温润的眼眸深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翻涌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却又真实存在。


    那是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嫉妒,不甘,还有一丝深藏的忌惮。


    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蒋瓛的眼睛。


    蒋瓛的目光锐利如刀,常年审讯犯人,他最擅长的,就是从最细微的表情和身体反应中,剥离出对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朱允炆自以为掩饰得天衣无缝,但在蒋瓛面前,无异于赤身裸体。


    “今日朝中的事情,孤其实并不知情。”


    朱允炆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实在是黄师傅他们临时起意,孤事先毫不知情。退朝之后,孤立刻就喊了黄师傅和齐大人过来询问。”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孤才知晓,原来是一场误会。”


    他摊了摊手,姿态坦然。


    “所以,今日孤特意前来,就是专程为了给朱御史道歉的。”


    朱允炆脸上时刻保持着那副温和的微笑,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架势。


    他说话时,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掌心微微向内,这是一个在心理学上代表着开放与真诚的姿态。


    可这副精心设计过的模样,落在蒋瓛的眼里,只剩下两个字。


    虚伪。


    蒋瓛在官场宦海中沉浮了半辈子,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识人无数。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还是刻意伪装的表演,他一眼就能看穿。


    朱允炆那刻意维持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乃至眼神中努力挤出的善意,在他眼中,全是破绽。


    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他的温和是由内而外,发自骨髓的。


    而一个伪装者,他的礼貌只是披在身上的一件外衣,看似合身,却总有那么一两个地方,会因为内里的动作而显露出不协调的褶皱。


    朱允炆,就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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