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江昭端坐在铜镜前,她抬眸,眼睛里翻涌的不再是温柔,而是淬了毒的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陆瑶”,她低低唤,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伤害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却照不亮她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黑。
曾经温婉的眉眼,此刻锋利如刀。她不再是那个任人算计的江昭,而是从血泊里爬出的修罗。善良已死,修罗新生。
如上一回一般料理了云岫、醉琴和云常在,救下四皇子后,江昭午间前往乾清宫。
江昭敛衽福身,声如碎玉落盘:“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皇帝抬手示意平身,目光自折上移开:“免礼,昭儿怎么来了?”
江昭拜下,情真意切:“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温氏虽已伏诛,但风波未平。臣妾深恐幕后黑手贼心不死,再施毒手。为安四皇子之心,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即刻将四皇子接入乾清宫,置于御前保护,凡入口之膳食、汤药,皆须仔细验过,层层把关,方可入口,以绝后患。”
皇帝沉吟片刻,指节轻叩御案。皇子入乾清宫,这有时是皇帝对立储释放的一种信号,可能会引发朝臣不必要的猜测,皇后和华儿那里,不知道又会引出多少事来,前朝也必有微词。可……若将瑾儿放到太后那里,付璃借温蕊之手欲害瑾儿,太后是真糊涂,还是假作不知?若将四皇子送去慈宁宫,是否是羊入虎口?若留在乾清宫,谁敢再伸手,便是明犯龙鳞。
他想起四皇子虚弱单薄的模样,抬眼掠过江昭有些苍白的神色,袖袍一甩,“朕允了。”皇帝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传旨,四皇子暂居乾清宫,朕亲自照看。凡四皇子入口之物,先经三重验毒,再呈御前。让御膳房、太医院和四皇子身边的人紧紧皮。
若有差池,一并问斩。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朕眼皮底下动手。”
说罢,皇帝又伸手温柔地扶起江昭,掌心稳稳托住她的手:“昭儿思虑周全。朕权衡再三,还是亲自守着,最为稳妥。昭儿莫再忧心。”他抚了抚江昭的鬓发,“你脸色不好,想来是今日连番惊扰的缘故,便留在朕这里歇着。偏殿已命人熏了安神香,朕就在外头批折子,有事只管唤一声。”
江昭眉眼舒展:“臣妾多谢皇上。”有皇帝亲自保驾护航,四皇子应该安全了。
晚间,夜色沉下来,宫灯被宫人次第点亮。江昭与皇帝用过晚膳,皇帝便顺势将她留在了乾清宫。
江昭低眉称是,心中却遗憾:虽然她已嘱咐了乐雪,若静贵人来了,便照旧行事。但今晚她陪王伴驾,静贵人想来不会去忘忧宫杀她了。此刻抽身不得,无妨,且让付璃多活一夜。
不过,今夜解决不了付璃,还收拾不了陆瑶吗?
夜色深沉,宫灯如豆。江昭轻挽皇帝臂弯,笑意温软:“皇上白日赐的蓝田玉荷花簪,清透温润,臣妾想着陆瑶妹妹肤色胜雪,戴上更添姝色。那盒胭脂也是,桃里透霞,正衬她。不若趁此良夜,让臣妾亲手替她点上,也算是借花献佛。皇上何不同行,共赏佳人。”
皇帝闻言,含笑点头。二人便踏着碎银月色往荷香殿去。将至殿门,江昭停步,俏皮地眨了眨眼:“臣妾先去替妹妹匀面描眉簪钗,给皇上个惊喜。皇上不如先在外头稍候,正好听一听夏夜。”皇帝颔首,负手立于廊檐下,抬眼望向枝叶间漏下的疏星。
江昭又对荷香殿的宫人摆了摆手,道:“不许通禀,你们且先下去吧,本宫和皇上要给陆瑶妹妹一个惊喜。”宫人皆福身离去。
殿内点了一盏鎏金小炉,细烟袅袅。江昭手捧匣子,款款而入。
陆瑶正倚榻对灯,指尖轻拈一枚黑子,独自拆解残局。忽闻脚步轻响,抬眼便见江昭携月色而入,她微怔,指尖棋子“嗒”地落回棋篓,讶然道:“姐姐怎么来了?”
江昭笑意温婉:“妹妹真是好兴致。这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我新得两支簪、一盒胭脂,想着与妹妹正相衬,便不请自来了,妹妹莫嫌唐突。”
陆瑶摇摇头:“姐姐说哪里话。”
江昭将匣子轻置于梳妆案上,鎏金盖“嗒”一声轻响,胭脂香雾扑面,一缕甜香在烛影里浮动。江昭手执铜刷,轻扫陆瑶脸颊,笑吟吟道:“妹妹肤白,配这桃色正好,衬得你人比花娇呢。”
江昭赞道:“玉面皎皎映朝霞,红妆点点胜春花。眉如远山含烟翠,眸似秋水漾波华。”
说罢,她手腕一转,将铜刷“啪”地放回案上,手顺势探向妆奁底层,指尖勾出一叠薄如蝉翼的信笺。
“咦?”江昭微蹙蛾眉,拈起一页,纸在烛火里晕出旧旧的昏黄,“这是什么?”
陆瑶脸色骤变,伸手欲夺。江昭侧身避开,信笺在空中轻轻一展,“入骨相思”四字赫然入目。
陆瑶不意事态如此发展,她隐瞒了许久的恶劣心思就这么骤然暴露灯下,她僵在原地,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江昭眸色幽深如井,她低笑,声音只容两人听见:“不用狡辩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的算计,在本宫眼里,根本无所遁形。你就是个跳梁小丑,还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留着你,不过耍你玩罢了。哎呀,狐狸尾巴都不知道藏好了,露出来叫本宫抓到了。你说,要是本宫告诉皇上,你伪造本宫和裴玉的书信算计本宫,他会怎么看你呀?”
她俯身,指尖冰凉,捏住陆瑶的下颚,像捏住一条毒蛇的七寸,“你还不知道吧,本宫腹中已有龙嗣,往后你还是得一直一直仰视本宫,一辈子做本宫的影子。”
陆瑶果然被激怒,眸中血丝乍现,冷笑一声,索性撕下温顺面皮,不顾一切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了又如何?告诉皇上又如何?看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我筹谋那么久,就是要让皇上疑心你和裴玉,坐实你们私情!你有了龙嗣又如何,正好让皇上疑你孩子血统,让皇上亲手除了你的孩子!你挡我路,我便要你万劫不复!”
话音刚落,殿门“砰”地被推开。皇帝面色铁青,目光如刀:“放肆!”他的目光先落在陆瑶涨红的脸上,再扫过案上散落的信笺,最后停在江昭不可置信的脸庞上。
江昭扑在地上,裙摆像花一样铺开。她哭得梨花带雨,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地滚落,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委屈,叫人无比怜惜:“皇上!臣妾不过想帮陆瑶妹妹试妆,不意竟在妆奁底层翻出这些污蔑之词!她……她竟伪造书信,诬陷臣妾与裴大人有私,连皇上的骨血都要置疑!若叫她得逞,臣妾和孩子哪里留得命在?皇上,臣妾与她自幼相识,情同姐妹,她竟狠毒至此!要置臣妾与皇嗣于死地,还要臣妾污名加身,永失圣心!”
陆瑶慌了神,踉跄几步,跌坐在地。她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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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皇帝此时的目光,只怔怔盯着散落在地的信笺,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怎么会这样。”
皇帝盯着陆瑶的神色,也明白了几分,一时失望:“芙贵人,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吗?”
陆瑶指尖抠进掌心,良久,她垂下头,面上一片灰败,切齿道:“臣妾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皇帝怒极反笑,连点三下头,眸中厌色如潮:“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可惜你兰形棘心,玉曜瓦质,配不上这封号,更枉负朕之恩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既无仪,留之何用!”
“来人!芙贵人陆氏,无德无行,包藏祸心,褫夺封号,即刻打入冷宫!”
内侍蜂拥而入,就要将陆瑶拖走。
江昭垂眸,指尖轻抚小腹,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陆瑶听到皇帝如此嫌恶自己,只觉面皮被人当众撕下,践踏在尘埃里。她抬头,正对江昭安然无恙的脸,心口一抽:江昭,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陆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皇上!臣妾纵有千错,江昭也未必干净!她与裴玉青梅竹马,朝夕相对,若说毫无情愫,您真能相信?真能安枕?!”
江昭深深福下,抬眸望向皇帝的眼睛,澄澈眼底映着摇曳烛火,像一泓静水映着星辉。她目光坦荡,没有半分游移,声音从容而笃定:“皇上,臣妾之心,天地可鉴。裴大人之于臣妾,不过邻家兄长。臣妾遇见皇上,方知何为心动、何为归属。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还望您勿信奸人挑唆。”
皇帝听完,眉间戾气缓缓散去,眼底掠过一丝愧色,将江昭扶起。他抬手轻轻一挥,有些不耐烦之意,内侍即刻上前,将陆瑶的嘴死死堵住,快步拖走,裙裾在青砖上擦出急促的沙沙声,很快消失在幽暗的月色里。
夜色深沉如墨,皇帝意兴阑珊,无心再留,便携江昭往乾清宫缓步而行。宫灯在檐角晃出碎金,一众宫人默默无言地跟着帝妃二人。
皇帝侧首,低声道:“今日委屈你了。”
江昭眸光微黯:“皇上何曾给了臣妾委屈受?臣妾不觉得委屈。只是惊觉多年姐妹,竟暗藏不轨之心,是臣妾识人不清。”
皇帝轻叹,眸中暗藏痛意:“朕又何尝不是?朕知道你们情同手足,朕也曾被并肩多年的友人背刺。昭儿莫再为了她,伤神伤身。你与贤妃交好,贤妃温厚贤良,想必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往后有她陪你,朕也放心。”
江昭拢了拢披风:“宁姐姐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皇帝握住她手,掌心灼热:“昭儿,方才你说……有了朕的孩子?”
江昭眼睛里闪着光,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上天垂怜,方赐此喜。”
皇帝状似喜悦:“这样的喜事,怎么不早告诉朕?”
江昭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之色,嘴角扬起一抹凉薄的笑:“臣妾也是才知道不久,原想着给皇上一个惊喜,岂料陆瑶竟然想要污蔑孩子的血脉。皇上,臣妾和孩子实在冤枉!若连他的父亲都不相信他,孩子该有多伤心啊!待孩子落地,眉眼像谁,自然一目了然。臣妾心中坦荡,若皇上仍疑,臣妾无颜偷生,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皇帝不置可否,沉声道:“朕自然信你。朕已决意晋你为妃,明早晓谕六宫,以慰今日之惊。”
江昭福身:“臣妾深谢皇上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