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李南书照常去公社出简报,会议前,黄书记和她道:“南书,昨天王特派员和我们了解了你的情况,你先安心工作,你的问题应该很快能解决。”
李南书知道不会那么简单,还是道了谢,又问道:“黄书记,您先前说今天给我安排一位同志,帮忙一起写简报的,您没忘吧?”
黄书记笑道:“没忘没忘,呐,这不就来了吗?你也认识。”说着,朝大门口的人挥手。
李南书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就见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裤子的卢东樾朝这边过来,似乎因为今天开干部会议,他的衣服比较新,穿在身上显得人格外挺拔些。
等人近了,黄书记拍拍卢东樾的肩膀,和李南书道:“南书,听说你俩才认识没几天?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东樾可能干了,原先是盛湖大队的会计,上个月入了党,被调到公社武装部来,他以前也做过通讯员,你有什么活,尽管指派他。”
李南书笑着应下,等黄书记走了,和卢东樾道:“卢同志,昨天谢谢你为我说话,还劳累你跑了一趟我们村。”
卢东樾道:“没事,都是知青,互相帮个忙。李同志,你也别急,事情闹到了王特派员这里,肯定能给你解决。”
李南书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公安调查也需要时间,想了下,又问道:“我以前在公社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卢东樾笑道:“我经常被派去带队修水渠,后来又被派去带队修水库,公社这边来的不多。”
李南书道:“那你的活可不轻松,比我们累多了。”她这话是有感而发,她们知青往上走可不容易。
石狮公社的村民一般自祖辈起,就是在这住的,往上捋一捋,各家都沾亲带故的,他们回乡知青当领导,有时候起纷争,就是看在他家长辈或姻亲面上,村民也不会闹得太难看。
但对外地知青,村民可不会给面子。特别像修水渠、水库这些都是重劳力活,卢东樾要想让民工们服气,不仅得立身正,还得比他们更能干一些,更能受苦受累。
他看起来也不大,至多比她大两三岁。
李南书望着他道:“我现在忽然能理解,你为什么可以拿到申城工学院的名额了,确实是做了很多实事。”
卢东樾打趣道:“那你先前是怎么想的,觉得我走后门了?”
见李南书有些发窘,卢东樾笑道:“也差不多,我是在公社和县领导跟前混了个脸熟,”他又转了话题道:“南书,昨天那个女知青,就是写举报信的吗?”昨天公安在,李南书情绪波动也大,他没好多问。
南书点头,“嗯,为了这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她闹了很多事。”
卢东樾安慰她道:“没事,清者自清,王特派员他们又展开调查了,很快能还你一个清白。”
李南书不以为意地道:“你不用安慰我,这点困难,打不倒我的。”蓄意谋杀什么的,是她临时胡诌的,肯定不成立,人证也不充分,但公安只要着手去查,就能发现苏清溪那封举报信是完完全全的诬陷。
这个罪名,苏清溪可赖不掉。
公社不给她查,那就想法子让公安来查。她无法自证清白,那就让苏清溪也来试试看,怎么才能破局,证明自己的清白。
卢东樾见她眼神坚定,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姑娘看起来很有气派,心弦微微动了一下。
不一会儿,负责简报油印的钱新华也来了,他年长些,人有些胖,一早上就热得一头汗,边擦汗边道:“哎呦,今天东樾也来了,我们这简报小组眼看壮大不少啊!”
卢东樾笑笑,“钱哥说笑了,还要你多帮帮忙。”
钱新华道:“知道,知道,就是你不来,我和南书也配合得好得很,放心。不过,我们年少有为的卢副主任过来,我们这简报小组肯定能再创佳绩!”
大家都给他逗笑了。
上午八点钟,会议开始,第一天的会议主要是讨论阳江水库的事,公社提出把知青也纳入修水库的民工行列,咨询各大队的意见,以及后续的补助怎么定额等。
李南书一边记一边想,怪不得把卢东樾分到简报小组来,这事和他息息相关呢!
她写好通讯稿子,让卢东樾帮着修改了一下,卢东樾看着看着,就站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阳江水库修筑在阳、渔两县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位于阳江上游,需采用混凝土双曲拱坝。总长预计16公里的总干渠……工程巨大,难题很多,现公社预备增加民工人数,加快工程进度……”
李南书见他皱着眉,问道:“卢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卢东樾摇头道:“没有,南书,怪不得黄书记喊我给你打下手,你写通讯真是简洁、易懂。”
李南书有些好笑地问道:“卢主任,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卢东樾还要客套几句,李南书打断他道:“卢主任,咱们就事论事,赶进度最重要,你说呢?”
卢东樾哑然,认真改起了稿子,增加了几句阳江水库目前的建设情况,心里却是对李南书有些钦佩起来,明明看着不大的姑娘,做事却利落得很。
改好以后,又拿给李南书看一遍,俩人都确认没问题,再誊抄一遍,交由钱新华油印。
等简报排版结束,李南书准备回去,卢东樾提出骑车送她,李南书拒绝道:“谢谢卢主任好意,但我最近还顶着个作风问题,不好连累人。”
卢东樾也就没坚持,“那李南书同志,明天再见!”又补充道:“要不,还是喊我卢知青,或者同志,喊名字也行,听你喊主任感觉有点别扭。”
李南书笑道:“是不是觉得,自个都和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行,卢同志,明天再见!”
***
李南书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太阳敛了好些光焰,晚风吹来,让人都觉得精神放松了一些。
等到了郭家,就见兰姐又在收东西,“哎,南书,你回来了,骆一勤说这两天放晴了,让我们想回知青点的就先回去。”
“那行,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也不好一直打扰郭婶子。”
小二妮还有点不舍得她们,郭婶子也留她们多住几天,李南书道:“婶子,我们在这,你每天又是鸡蛋,又是小炒的,我都怕把你家米缸吃见底了。”
徐永兰也道:“婶子,这几天真谢谢你,给你和小二妮添了不少麻烦。”
小二妮忙道:“才没有,南书姐姐、徐姐姐,你们来我家住,我可高兴了,小花和小牛都羡慕我呢!”
李南书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真的吗?我们小二妮可真会说话。有空来知青点找姐姐玩好不好?”
“好!”
郭婶子塞了两个煮鸡蛋给她们,“你俩晚饭都不留下来吃,这两个鸡蛋可得带着,不然以后别喊我婶子。”
从郭家出来,徐永兰就道:“郭婶真客气,我们在她家住几天,尽拿好吃的来招待。”
李南书道:“可不嘛,等回头我去公社供销社买点鸡蛋糕给小二妮送去。”
徐玉兰忽然想起来昨天的事儿,和李南书道:“昨天你去报案后,小牛那孩子哭得可伤心了,说看见苏清溪把你往湖里推,你要被淹死了,我听郭婶说,现在大队里各家都叮嘱孩子,让他们离苏清溪远点。”
李南书没吱声,这孩子是把梦境和现实搞混淆了。
等到了知青点,就见贺琼玉倚在院子门口,抬头不知道想着什么,李南书开口喊道:“琼玉,怎么在这站着?”
贺琼玉接过她俩手里的包裹,“等你呢,”说着,压低了声音道:“苏清溪也搬回来了,要住你那屋,我把她拉到我那屋了。”
苏清溪没搬出去之前,是和李南书一个屋的。
徐永兰有些诧异地问道:“她怎么回来了,不是在牛木匠家吗?”
“昨天公安来后,钱婶子吓坏了,说她家俩儿子还小,回头别给苏清溪带坏了,怎么都不同意苏清溪住在那,苏清溪又问了几家,大家都不愿意。”
李南书有些奇怪,“她没加钱吗?”这是没钱了吗?一百块钱,一百斤粮票就把苏清溪掏空了?
贺琼玉看了一眼身后,才接着道:“她又是偷东西,又是害人的,家风正些的,谁敢让她住进去?那些想挣这钱的人家,你看她敢去住吗?可不就回来了。”
又看着李南书,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道:“南书,你还说呢,你怎么在她手里栽了跟头?”贺琼玉老家是渔县同大公社的,这几天下雨,她回家住了几天,昨儿从县城回来,就见南书气咻咻地往村里赶。
李南书苦笑了下,“防不胜防。”她也没想到,为着这个大学名额,苏清溪这么能折腾。转念一想,苏清溪并不知道以后知青能回城,也不知道高考会恢复,她的“折腾”也可以看做一个青年在绝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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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抗争。
就是这个抗争的方式,害人利己。
贺琼玉点点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她回来住,你也别怕,我帮你看着!对了,那封举报信,你拿回来没有?”
“还没有。”
贺琼玉道:“这事得趁早,别回头为了这事影响你上大学。”
琼玉这样一说,李南书也想起来,这事还是得快点解决,工农兵大学招生也就这十来天的事儿。
李南书心里惦记这事,苏清溪也惦记着,这天晚上,李南书正准备睡觉,忽然有人来敲她们门,李南书扬声问道:“谁啊?”
“我是苏清溪,李南书,请你出来一下,我们聊一聊。”
李南书回道:“我不出来,我俩没什么好聊的,我怕你一刀把我害了。”
苏清溪见她不配合,急得跺脚,喊道:“李南书,你说,你要我怎么做才撤案?”
李南书见她是来求和,起身拉开了门,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冷颤,风里裹着水滴,似乎又要下暴雨,“苏清溪,要我撤案可以,你先告诉我,那封举报信上,还有谁写了名字?”
苏清溪呼吸一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还有别人?”
李南书不耐烦地道:“你别管,你就说还有谁的名字?你也别想着骗我,等你告诉了我,我就去核实。”
苏清溪低了头,好半晌才嗫嚅着道:“还有晓蕙,孔……孔真真。”
“孔真真是谁?”
屋里的徐永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起来,开口道:“南书,首长家的女儿,就我们前些天在公社学区看到的那位。”
李南书瞬时明白,为什么黄、杨两位书记说她得罪了人,说她这事,他们没法管,原来是避着这位,不敢管。如果不是她用“命案”来让公安查,那这顶“作风问题”的帽子,她是不是戴定了?
她甚至都不认识孔真真,李南书看了眼心虚的不敢看她的苏清溪,“是你怂恿她们签的名?”
到了这时候,苏清溪忽然无所谓了,语带讥讽地道:“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怂恿?你就这么笃定大家都喜欢你吗?李南书,我只是问她们愿不愿意在上面签名,她们就签了。你看,也有人像我一样讨厌你……”
李南书懒得听她废话,打断她道:“苏清溪,话不可能给你一个人说完了。”孔真真她不认识,晓蕙可就住在她隔壁,径直敲开了隔壁的门。
苏清溪见她要去找吕晓蕙对质,肉眼可见地慌了,喊了一声道:“李南书,你这是自取其辱。”
吕晓蕙已经躺在床上,脑子迷糊糊的,隐约听到外头有争吵声,可实在压不住困意,忽然听到李南书喊她,立即爬了起来,边揉眼睛边问道:“南书姐,你找我?”
李南书开门见山地问道:“晓蕙,你为什么举报我作风问题,我做了什么事儿,让你觉得我有作风问题?”
原本还有些迷糊着的吕晓蕙,立即被吓清醒了,“南书姐,你说什么?我举报你?我什么时候举报你了?我干什么举报你?”小姑娘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南书姐,我不知道,你别吓我。”
举报可是大事,能害死人的,她怎么会好端端地干这事?吕晓蕙慌得不得了,她就是好偷懒、贪吃点,她什么都没干啊!
李南书松了口气,她相信晓蕙,缓了声调道:“晓蕙,是这样的,苏清溪举报我作风问题,她说你在这封举报信上签了名字,你想想,你什么时候在信纸上写了自己名字?”
小姑娘忽然抬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就你们去公社考试那天回来,苏清溪带了几块核桃酥来找我,还送了我一点信纸和笔,说这笔写字可好看了,让我试试,又问我名字里的‘晓蕙’是哪两个字,我就在信纸上写了一个名字。”
吕晓蕙懊悔死了,万想不到自己贪小便宜,惹了这么大一个祸事,“南书姐,我来这儿插队,就你对我最好,上次我害得你差点没命,你都没怪我,我要是举报你,那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说到这里,本来还哭着的小姑娘,忽然抹了眼泪,快步朝门口走去,猛不丁地拽住了苏清溪的辫子,用力往后一扯,苏清溪尚来不及惊呼,就“啪、啪”地挨了两巴掌。
平时看着没什么力气的小姑娘,一下子爆发起来,把屋子里的女知青都吓了一跳。
吕晓蕙气狠狠地道:“苏清溪,你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