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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面首

作者:玲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安澜怔了好一会儿,目光停留在瑶公子的左脸颊,那里被一束垂发遮掩。


    "檀夫人,您怎么了?想画什么?"  瑶尘又问。玉声泠然,眸光波澜不惊。


    安澜蓦然回神,捺住纷飞的思绪,将视线移到纸上。


    "画什么好呢?"


    诗画比赛,可真为难她了。她会琴会棋,但画作较丑。


    而沈清婉精通四艺,尤善精致细腻的花鸟人物。


    只能写意了。


    黄家富贵,徐熙野逸。


    她来个安式"撒野"。


    "我想换种风格,与平常不太一样的。" 安澜装模做样地凝思良久,继而挽袖,露出一段皓腕,右手揾墨提笔,在纸上随意勾勒。


    一角檐牙高啄,空中三两只飞燕,底下是身影模糊的孩童,看似在野草花竹间嬉戏追逐,再添一双小猫小狗。


    画纸右边空白过多,似乎缺点什么。


    唰——


    安澜果决挥笔,添了一道长线,线从一位孩童手中牵出,尾端风筝飘飞,两条长尾迤逦。


    "好了。" 安澜微笑搁笔,"瑶公子觉得怎样?"


    这幅画,她曾经绘过类似的,也给一个人看过。


    眼下她继续试探。


    "在下以为,檀夫人此画朴素简约,大处留白,颇有野趣。" 瑶尘眸光一闪,低沉的声音略微干涩。


    安澜注意到他表情极其细微的变幻,故意说道:"这副叫作什么好呢,嗯,叫归乡,如何?" 她将笔递去,"还请瑶公子题诗。"


    瑶尘从容地接过笔,思量片刻,写下。


    —— 春来故里燕子归,旧人重踏二月花。


    落墨刚劲遒健,一气呵成,写罢,他问道:"檀夫人作此画,是思念家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不是么?"  安澜温婉笑答,心却越跳越急。


    不但这人的手,连他执笔的方式也颇为眼熟……


    很像。


    若真是阁主,他也易容了。


    但又不太可能,堂堂阁主,他怎会成为长公主的面首?!!


    安澜心跳如鼓,想再试探他一个问题。彼时唐姑娘伸过头来,瞧见那副抽象画作,蓦然一惊,轻笑道:"这是你的画?沈清婉,看来你成亲后,不仅心宽体胖,画技也大有长进。" 唐妍觉得自己这句形容很妙,报了适才之仇,心里畅快些。


    安澜的念头聚焦在瑶尘身上,没有搭理唐姑娘。


    瑶尘缓缓起身,作揖辞别,与其他幕僚回到长公主身旁。


    侍女们前来收集画作,少顷,长公主瑞安主持大局,一一欣赏姑娘们的佳作,无不是华美的花鸟鱼虫,轮到安澜那副,长公主蹙了蹙眉。


    好抽象的玩意儿,像似孩童所绘……


    不过,当今大周的才子圈里盛行文人画,讲究抒情写意,通常这般寥寥几笔,粗略的,质朴的,说这叫诗情画意,没料到沈清婉居然懂这些?


    似乎小瞧了她!


    还有瑶公子的题诗,合景合情,怀乡思故,寓意深远。


    可不能让沈清婉得了第一。


    长公主很快镇定,挑选三五副精美的、传统风格的画作给予评价后,传人给每位女宾赏赐珠钗绢花。长公主将所有画作收起来,莞尔一笑,接着旁敲侧击道:"今日,你们都看见了,我的这些位幕僚,才貌双全,尊重女子,诸位觉得如何?"


    好,必然是好。


    姑娘们拿团扇掩唇,俏生生地偷笑,其中更有几位大胆夸赞。


    长公主瑞安挽唇,镇定自如地说道:"我隐居深宫多年,与驸马和离后,招募一些幕僚,切磋切磋,不过为了多长见识,知悉如今大周天下的世俗风情。哪知,朝堂有些人指指点点,御史风闻奏事,竟拿本宫与山阴公主相提并论,说本宫贪图男色,淫恣过度,令我十分难堪。"


    瑞安的目光瞥向安澜,面容依旧含笑,稍稍抬声道:"清婉,你夫君是御史台的长官,还请你好言相劝,帮我明辨。"


    所有的目光皆聚往安澜身上,多是妒嫉的,幸灾乐祸看好戏的。


    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安澜被瞧得头皮发麻,幸好檀昭提醒过,她已有斟酌。


    安澜起身,向长公主瑞安福了福,恭敬说道:"长公主威严,可叹世间,女子做些不俗之事,容易遭人揣摩……" 她不想将檀昭扯进来,以免惹出事端,只能敷衍道,"长公主万金之躯,堂皇正大,言信行直,那些闲言碎语必会不攻自破。"


    "清婉这话略微不妥。" 唐妍抓住她话里的把柄,添油加醋地说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朝堂那些男子,尤其你家檀郎君,只认存天理灭人欲的道理,若是他带领御史们状告,只怕会对不住长公主殿下!"


    姑娘们纷纷应和,有些乘机扯到先前的婚事上,说是沈清婉捷足先登,抢了长公主的探花郎,公主这才将就与榜眼成亲,以致于婚后不和。也可怜邱榜眼离京,回到故乡成都府任官。


    你一句我一言,唇枪舌剑,大有含沙射影之意。


    长公主笑盈盈地观摩,心里出了口气。不过,时间久了,她也不再计较,三只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皆是,还怕寻不出几个好的来。


    然而,不知谁人提及"百里"两字。


    长公主即刻变了脸,缓缓起身。


    "百里?适才哪位,敢在本宫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蓦然,香洲石舫内一片静寂。


    "谁人敢说不敢当?" 长公主没料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冷厉的目光往四下一扫。


    福明郡主慌张站起,欠身道:"是我方才口误,说及您与百里家的三郎自幼定亲,若非,若非……"


    旁人万分焦急,悄声提醒郡主:"百里氏是罪臣,郡主别说了。"


    福明郡主花容失色,噙着泪水,乏力地跌回座上。


    "百里"是镇北侯的族姓,族人饶勇善战,当年百里将军帮助大周皇帝开国,受到封王封侯,百年来,每届皇室遵循太祖的规矩,会将一位公主许配给百里氏的子嗣。长公主瑞安出生时,与镇北侯的三子定下娃娃亲。然而,十五年前,番国十五万大军出其不意地举兵南下,镇北侯百里羿,因为军纪不整,失守边疆,大周最精锐的十万大军,连同百里氏的男儿们统统战死沙场……


    那场战败,令大周背负割地求和、缴纳岁币的奇耻大辱,百里家族名誉尽毁,先帝也将他们永久削侯剥爵。


    往日被视为荣耀的百里氏,多年以来成为禁忌,无人敢提。


    安澜对此早有所闻。师父临终前挂念的那个孩子,便带着"百里"之姓。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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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此来京,寻找多年,终究无果。


    四周寂静,唯有夏蝉一声复一声地嘶鸣着,彷佛要叫醒所有埋没于时空长河,或依旧游荡在当年沙场的亡魂们。暑日的热浪也似从地狱中来,凝成无形的火球流窜于虚空中。


    安澜拿绢帕拭去脸上的汗珠,趁这会儿,觑向周边。


    尤其远处的瑶公子。


    —— 那人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罪臣?你们都这么觉得?" 长公主瑞安沉默良久,轻声笑道。


    无人敢答。


    长公主扬起下颌,调侃似的说道:"百里家的男儿,哪个不是能文善武,且又俊美非凡,若非国之罪人,定是全天下女子仰慕的如意郎君,倘若他们还在,我就不用对婚事犯愁了。"


    惊世骇俗。


    听着虽是玩笑话,却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安澜也被她的言辞大为震撼。


    彼时瑶尘蓦然抬头,朝长公主看去。


    ……


    自从长公主宴席回来,安澜心神不宁。檀昭察觉她的异样,询问一两句,被安澜以天热不适给搪塞过去了。


    成亲以来,总是妻子开启话题,对他嘘寒问暖,说这说那,这几日她却安静得很,檀昭略微不安。见她睡着了,檀昭轻轻拉拢被她踢开的薄褥,也随她早些就寝。


    梦里,安澜正在绘画,依旧是那副归乡图。


    师兄走到她身旁,探头看来。安澜怕他笑话,旋即抬手一遮:"哎呀,我画得丑,师兄别看。"


    那人说想瞧一瞧,安澜无奈移开手,果然他笑了,安澜气呼呼地捶他一拳,红脸解释道:"我虽画得丑,可意境在了! 你看啊,春来花开,燕子归乡,底下玩耍的孩子是我,双儿妹妹,还有师兄你。这个屋子呢,就是我们的家! 虽然我孤儿伶仃,不知真正的家在哪里,可我曾经有师父,现在,我有双儿妹妹,还有肖哥哥。"


    白雪皑皑,她临窗而坐,笑盈盈地给肖师兄解释画中含意,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彼此信任,彼此依靠,就像一家人。"


    少年沉默半晌,喉结滚动,说出一字:"好。"


    他脸上总是戴着面具,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就一言为定!" 安澜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摸着的…… 却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她惊叫一声,忙不迭地去探师兄的伤,却被他猛地推开。


    安澜摔在地上,大惊抬头,只见他不仅手染鲜血,竟然浑身是血! 玄袍湿漉漉的!


    "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安澜心急火燎地去摸眼前那人,可不知为何像是对着空气一般看得见,却抓不住! 纵然使劲所有力气也碰不到一丁点儿! 安澜急得大哭起来,"我们在这里不快活,我们离开好不好,一起离开好不好?! 师兄你说话啊!"


    "师妹,抱歉……"


    人影逐渐模糊,消失了。


    "师兄—— 师兄——!"


    安澜扑了个空,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梦。


    可她心悸痛疼,脸上泪水潸然。


    檀昭闻见动静醒来,瞥见妻子正在抹眼泪,诧道:"你怎么了?"


    适才他好像听见她在梦中唤着"师兄"。


    师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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