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长公主瑞安的宴会。
安澜五更早起,沐浴熏香,描眉敷粉,点绛唇,高髻簪钗,穿雅致的浅绿衣裳,精心打扮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浑身上下显贵显美,又处处含蓄三分。
—— 不可落后于人,亦不能喧宾夺主。
天下百姓终日如蝼蚁忙碌,为了求存,迫不得已。富贵子弟也没闲着,为了颜面,忙于应酬,且要费心周旋。
梳妆完毕,安澜已经热出一身汗,怀里捧着一袋冰块降温,冰块很快化水。樱桃在边上给她扇风,甜橙端着一盆新冰放去车上,给主子消暑。
安澜倚着车厢,兰息轻喘,恨不得一转眼即到目的地。
今日,闺秀之间少不了明争暗斗,竞相攀比。思及这等场面,安澜心烦意躁,面上却需从容。唯一庆幸的是,长公主那般奇特的天之骄子,还是位女子,她挺想亲眼见识见识。
长公主府建在西华门外的梁门大街,府邸朱门高墙,青绿琉璃瓦,内设园林,楼台亭榭,华丽锦绣。女宾们聚于万花苑,此处载有牡丹芍药等名贵花木,也种植不少异域风情的奇花异树,配以太湖石堆垒的假山,池中锦鲤悠游,美不胜收。
赴宴者半百人,皆是高官显贵家的女孩儿,待字闺中的姑娘,或刚为人妇的,各个打扮得瑰资艳丽。
安澜言笑晏晏,与她们寒暄客套,聊几句京城最新风尚。这些人没一个她认识的,樱桃也仅见过几位罢了,给不出更多帮助。
七月炎热,众女子来到香洲石舫里,日照之处搭着竹帘子,可以悠悠然地乘凉品茗,赏花观水。安澜在石舫尾端,择了一处不太显眼的位置,准备就坐。
"沈清婉你也在?" 一位身着红衣的姑娘行来。
"唐姑娘。" 樱桃赶忙欠身,顺道提醒主子。
安澜心一紧,即刻明白,这位便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唐妍。
唐姑娘曾是沈清婉的好姐妹,当年官家为了定夺檀昭的婚事,在沈清婉与唐妍之间犹豫,最终赐婚沈清婉。自此俩人闹得很不开心,不再往来。
"阿妍妹妹,许久不见。" 安澜思忖如何缓和关系,便主动示好。
唐妍外貌活泼俊俏,说话快溜:"哎呦,姐姐还记得我这妹妹?"
周边还有几位同是情敌的姑娘,本不想搭理沈清婉,眼见唐姑娘启口,等着看她俩之间的唇枪舌战,便走近凑热闹。
"清婉也来了?恭喜新婚。" 礼部大人的女儿,明显带着酸意。
"近来安好?瞧着,你面色不错。"
"清婉的脸颊似乎红得略微过分?不知是天热,还是胭脂问题。" 有人暗中火上加油。
另位姑娘上下打量道:"身子也比从前圆润,如今成为檀夫人,倒也心宽体胖了。"
樱桃站在安澜身后,浑身紧绷,目光悄悄掠过那些女子,各个面带微笑,含沙射影。
安澜笑盈盈地抬眸,朝她们点点头:"多谢众位姐妹关怀,如今我已完婚,才知,那些有郎君体贴的女子,面色红润,心宽体胖,也是自然而然的。" 她言辞温和有礼,细听之下,字字见血。
樱桃暗自赞许,夫人厉害,这番答复符合沈清婉的说话风格。
唐妍听出含义来,秀眉一挑,怼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嘲讽我们这些依旧待字闺中的姐妹们?" 唐姑娘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很想收拾你的气势。作为兵部尚书的女儿,阿爹虽是文官,但她自幼练过点拳脚,性情相比一般女子飒爽些。
唐姑娘长相精巧玲珑,脾气倒挺大,怪可爱的。
安澜暗笑,回道:"阿妍妹妹多心了,我说者无意,姐妹们莫要多想。"
感觉又被沈清婉讽喻了,唐妍咬咬牙,气不打一处来。
彼时宫女一声请:"长公主驾到——"
众女子旋即静穆,端直身子,目迎长公主瑞安。
瑞安款款行来,仰着天鹅般脖颈,身穿织绣金线牡丹的紫衫罗裙,头顶白角花冠,团花簇锦间,娇容更显国色天香,风采绝艳。
—— 长公主瑞安,无疑是宴会最亮眼的主人。
她身后,跟随十来位相貌俊雅,仪态翩翩的美男子。
嚯,好奇特的排场!
安澜心叹。
顺道细细打量长公主,只见她面上珍珠妆,腮红淡扫,眉目清朗,一派威严端庄,也隐约含着几分妖娆。如今她芳龄二十又五,越来越风韵别致。
长公主作为今上秦旭的同母阿姊,曾封号齐国瑞安长公主,享河南府汤沐邑,今上继位后,将她的食邑从一千户提升至五千户。卤簿出行时,长公主坐的是一架类似皇后规格的重翟车,极尽尊荣。今上对她有求必应,将她宠在心尖尖上,也因当年帝位更迭,若非这位阿姊鼎立相助,温柔呵护,太子秦旭便将皇位拱手让于誉王秦策了。
长公主瑞安在船头的高席坐下,与众位客套问候一番。
舫内开始歌舞助兴,安澜坐在后方,唐妍故意坐在她身旁,看似寻找其他报复解恨的机会。
女客们听曲观舞,目光时不时地皆往长公主身后打量—— 那些美男子风姿各异,乍看之下,说不出哪个最出挑。
长公主宛若众星捧月似的端坐其间,好不风光。
众位姑娘歆羡不已。
"快看那边——!"
忽而一声惊呼,姑娘们皆往河对面看去。
一位白衣公子仿若仙人降世,胯.下白马竟然踏着水面,疾驰而来。
临近之际,那人勒马腾空,一个飞跃,跳至石舫上檐,噔噔蹬地沿着舫顶继续御马奔驰,少顷,连人带马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潇洒落地。
掌声雷鸣。
侯在岸边的侍卫牵了马,恭敬邀道:"瑶公子,请——"
那人理了理衣冠,徐徐迈入舫内,身姿岩岩若松,广袖带风,从众位女子惊艳的目光中行过。
好俊的男子。
白袍胜雪,带着银色发冠,气质清峻,面部轮廓比其他男子更要阳刚,尤其下颌坚毅流畅。这般皮囊能倾倒天下女子,然他薄唇紧抿,流露一股疏离与压迫感。
安澜忍不住多打量他几眼。
不知为何,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走到长公主跟前,拱手行礼,在她身旁立定。
这下,立马见分晓。
众位美男子之中,瑶公子脱颖而出。
长公主瑞安早就看出姑娘们心不在焉,总往她这儿打量,现下更是一个个失魂落魄的样儿。瑞安挽唇浅笑,挥手叫停舞乐,"罢了罢了,我瞧你们各个往我这边探头探脑的,看的是我,还是我身后的人?"
姑娘们一愣,彼此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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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扫了宾客一圈,眼梢微挑,端丽的面容自带威严,唇角噙着一缕掌控全局的笑意:"我的这些位幕僚,各个才貌兼备,甚至还有文武双全的,接下来,我们玩一玩诗画赏鉴,请他们为众宾客铺纸研墨。姑娘们自个儿挑中意的,人数有限,谁快谁先得。"
一众男子分为两列,左右各一边,缓缓行到女客面前。
他们各个扬唇微笑,或俊俏,或妩媚,或乖顺,或桀骜。
千姿百态,美轮美奂。
安澜小脸一黄,咽了咽口水。
…… 好似花楼作风,区别在于,这里是女人选男人……
长公主威武!!!
樱桃站在主子身后,哪里见过这般倒反天罡的场面,惊得合拢双目,小脸憋得紫红。
起初,姑娘们皆是羞羞答答,水灵灵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如何应对。少顷,有几个胆大的拿团扇轻轻一点,领先挑了符合自己口味的。得到者,欢喜之心无可抑制,唇角越翘越高。
眼看美男被选走一半,其他姑娘们急了,顾不得矜持,纷纷开始抢人。
你一个,我一个。
一旦玩开,女子们亦是色心大起,乃至争风吃醋。
最后一个俊公子被三位姑娘共同占用。
安澜:…… 呜呜呜,我呢……?
眼巴巴地看着姐妹们选走男人。
她哪敢要,若让檀夫子晓得,定会休了她。
长公主老早注意到沈清婉,见她矜持地坐在那里,不仅选了个僻远的位置,还丝毫没有参与这场小游戏。长公主微微抿唇,目光掠过一缕狡黠,吩咐自己身旁那位瑶姓公子前去服侍。
瑶公子走到跟前,说明来意。
安澜心头一凛,慌忙起身,朝长公主福了福:"清婉不敢,我自己研墨便是,我的侍女也在。"
长公主摆摆手,让她坐下:"本宫的好意,檀夫人为何推辞?莫非,檀夫人怕家中那位不悦?不过绘些书画,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儿,无需羞怯。"
长公主含笑作壁上观。
姑娘们亦是笑着起哄,也妒忌沈清婉得了最俊的瑶公子。
盛情难却。
安澜谢过,心里打起十二分警惕。
她眼风瞟了瞟坐在自己面前的瑶公子,那人在紫檀案上铺好澄心堂纸,执了李延圭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蕴含力量。
方才,这位御马凌波,仙姿翩然,安澜好奇往水里瞧了瞧,原是底下有一条长竹板,因而他能浮于水面而不落。但,要让奔驰的骏马笔直踩着竹板不踏空,骑手得有真功夫。
安澜沉思片刻,目光从男人的手慢慢移向他的脸庞,觑眼打量。
轮廓明朗如雕塑般的脸,肤色偏暗,剑眉斜飞入鬓,他微微低着头,一束额发垂于左侧脸颊,双目漆黑狭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更显他鼻梁高挺。
瑶公子也抬眸看来:"在下瑶尘,檀夫人想画什么?"
眸光闪烁间,透出一股难以捉摸的深邃复杂,然他面上风恬浪静,似乎有意掩饰眉宇间锐如寒剑的英气,或者说,凌厉的杀伐之气。
还有,熟悉的声音……
安澜心里的疑团越来越沉重。
忽尔心头浮现一人。
可是,怎么可能……?!
她被自己的想法感到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