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虞亭至开车,直到家里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开门亮灯。
姜瑰踮起脚凑近虞亭至跟前:“还生气呀?”
虞亭至反手拉上门,沉默片刻,问道:“你明天进谁的组?”
“呃……”
姜瑰犹豫了下。
虞亭至了然:“巫南的?”
姜瑰伸手搂上虞亭至的腰,扬起脸蹭他:“贺岁戏嘛,不出意外是上明年的春节档,我要分账的。”
虞亭至:“能赚多少?”
姜瑰:“……要看票房啦。”
“所以你才扒着巫南带你赚钱?”
虞亭至低头看过来,“姜瑰,你倒是很信任他的导演水平。这么笃定他不会爆冷。”
姜瑰:“……”
姜瑰小小声的反驳:“他没有爆冷过诶。”
画家又被活生生气笑了。
他张了张嘴,又忍住,换了话题:“男几,你要拍多久?”
“肯定男一呀。”
姜瑰踢掉脚上的鞋,踩好拖鞋,啪嗒啪嗒进了屋,“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就四五个月。”
“姜瑰,现在已经九月了。”
“哎呀……”
姜瑰整个人往沙发上一滩,不接话了。
他既不否认自己的恶劣,也不否认自己的渣,他只是逃避,又用可爱和乖巧试图掩盖自己的错误。
虞亭至看到自己和姜瑰摆放在一起的鞋,大码小码,显得亲昵又和谐。
这间屋子自从有了另一位住客后其实多了许多生活气息,原本姜瑰常年在外,几乎很少回这里。
但现在桌上有了情侣水杯,他们穿着情侣拖鞋,冰箱里有新鲜的蔬菜水果,还多了咖啡萃取液和专门布置的水吧台。
虞亭至洗手换了睡衣,倒了杯温热的柠檬蜂蜜水,放在姜瑰面前。
“爱你。”
姜瑰葱白的手指灵动的勾上来,从拖鞋里钻出来的脚没穿袜子,脚趾的关节都透着淡粉色。
那双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虞亭至的睡衣,然后停在他的小腹上。
虞亭至动作顿一下,吸了口气:“不要招我。”
姜瑰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乐得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滚进虞亭至怀里:“老公。”
虞亭至整个人一僵:“别乱叫。”
姜瑰伸手攀上虞亭至的肩膀,声音骄纵:“没乱叫啊,我从来没叫过别人这个的,不愿意听我换一个?”
虞亭至:“……”
怀里的人身形格外单薄,歪在身上的时候竟然感受不到多少重量,像一副空荡荡的骨头架子。
虞亭至按住姜瑰不老实的手:“起来,我帮你收拾行李。”
姜瑰直直望着他,像是愣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
他活到这么大一直不断在告别和离开,每一段经历都告诉他,行李是个拖累。
他每次出门,除了随手带的包,从没有过行李。
衣服除了品牌方提供外他会现买现丢,妆造由化妆师负责,除此以外所有生活用品他没有任何挑剔和讲究,给什么用什么。
就像是随便可以离开这里去到远方。
这个习惯从他进圈就伴他左右,因此没人会多此一举再来帮姜瑰收拾行李。
但此刻。
姜瑰坐在沙发上,盘着腿看虞亭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给他收拾这收拾那儿。
家里只有一个曾经上学时用过的行李箱,很小,登机箱尺寸。
虞亭至却很神奇的在里面装进了换洗衣物,洗漱包,内衣裤袜,保健品创可贴,甚至还放下了两双鞋。
“哇塞。”
姜瑰叹为观止。
虞亭至又在边缘放了个密封袋,问姜瑰:“你的药要装吗?”
姜瑰神色变了变,最后没否认:“不,我一般带在身上。”
虞亭至从兜里取出姜瑰那瓶药:“你今天就把它掉在了外面。”
姜瑰:“……”
姜瑰磨牙:“那你塞进去吧,塞好一点哦,被发现了我就鲨掉你。”
虞亭至大概的确有非同寻常的收纳能力,把整理完美的行李箱搬过来给姜瑰展示的时候,获得了一整个大震惊。
姜瑰海豹鼓掌:“好牛,老公,超喜欢你。”
任何人都能听出来这夸奖的不走心,但听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会动心。
虞亭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着了魔:“等你公司助理来的时候,我跟他再交代下细节。”
“助理?”
姜瑰念叨。
虞亭至:“你们公司没有给你派助理吗?”
“有的吧。”
姜瑰思索好一会儿,又翻开手机查通讯录,“不过上次域叶给我派的助理找不到联系方式了,我好久没出门了。”
“域叶?”
“对啊。”
虞亭至转过头,压了下声音,才问:“你的经纪约在域叶?”
“你为什么反复问啊?”
姜瑰半天找不到助理已经开始烦了。
他早已经被人惯坏了,一烦就翻脸,一烦就小发或者大发雷霆。
“我签域叶很奇怪吗?是我比不上公司里一哥一姐吗?”
姜瑰翻手机并开始生气,“我每年挣公司第一诶搞搞清楚,知道第一是什么含金量……”
虞亭至点了点他的唇:“知道,别担心。”
姜瑰皱眉,拍开他的手。
“先休息吧。”
虞亭至直接把姜瑰横抱起来进了卧室,放在大床上,“我朋友就是你们域叶的管理层,我问问,明天直接让你经纪人带着助理过来接你。”
晕黄的夜灯下。
姜瑰眼睛圆溜溜的:“真的假的,你这么厉害吗?”
虞亭至看了半晌,到底没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不骗你,睡吧。”
给姜瑰掖好被角,空调放好温度。
虞亭至转身要出卧室,却被姜瑰从被子里伸出的手拉住了。
他从没有见过姜瑰这种犹豫的表情,竟像是有几分艰涩的味道。
“怎么。”
虞亭至柔柔俯身,“睡不着吗?”
姜瑰只握着男人的小指,他在被窝里看了好半晌,才细声问:“虞亭至,你能给我念个故事吗?”
“嗯?”
姜瑰刚才的那一点勇气却已经用光了。
他松开手,也别开脸:“当我没说,算了,晚……”
“可以。”
虞亭至道。
姜瑰的脑袋一秒钟内转了回来,鸦羽般的睫毛上下翻飞几下,眸光亮晶晶的。
虞亭至:“你想听什么?”
姜瑰顿了顿才道:“随便……啊不是,都行。”
虞亭至牵住姜瑰的手,温热的体温顺着掌心向体温偏凉的那一方传递。
“有些流传下来的画作上面画的就是一些古希腊神话故事。”
虞亭至的声音是很清和的青年音,轻而不腻,“很多作品被保存在欧洲那边的博物馆,我给你讲《宙斯和少女》这一幅吧。”
姜瑰乖乖巧巧的点点头。
暖色的灯光笼罩着他,坏透了的人身上竟无端有几分纯良又天真的模样。
“在古希腊的神话世界里,有一位主神,名叫宙斯。他负责掌管许多重大事物,有一天……”
姜瑰睡着了。
他连睡着后的模样都迷人,阖着眼,像是精致绝伦的艺术品。
虞亭至伸手将滑落下来的几丝碎发别在姜瑰耳后,收回手时却见被姜瑰扔在床头灯旁的手机在震动。
是个来电。
原本不想看也不想管的,虞亭至等了有一阵,那手机却像是发了疯似的毫不停下。
旁边的姜瑰好不容易才睡着。
虞亭至最终还是将手机翻转拿了过来,看清上面的来电人。
没特殊备注,就是简单的名字。
巫南。
有时候人真的很难解释自己某一瞬间的举动,或许就像是心中的魔鬼永远蠢蠢欲动,叫嚣着逃出牢笼。
虞亭至接了电话:“你好。”
空气安静。
过了数秒。
巫南倨傲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为什么拿着他手机?”
虞亭至看着姜瑰沉静的睡颜:“你觉得我是谁?”
魔鬼一旦出笼,就再难禁锢回去。
如同心里不确定的种子和怀疑,日日撕咬折磨,在爱恨间生根发芽。
巫南清傲的语气里有种近乎恶毒的歇斯底里:“我警告你,现在,立刻!把电话给他!”
“为什么呢?”
虞亭至平和而一字一句的应道,“巫导,太晚了,他睡了。”
虞亭至停顿一下,才又缓缓道:“你打电话都不看时间的吗?”
“你到底是谁?!”
不再管电话那边巫南的语气,虞亭至挂了电话。
他伸手摸了摸姜瑰的脸,柔软的,温热的。
在此时此刻,独属于他的。
男人原来真的是猎食性动物。
虞亭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姜瑰的额头。
“算了。”
他想。
虞亭至从另一边拿过自己的手机,找到聊天框中的一个名字,打字输入。
“妈,我同意回家。”
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我要去域叶。”
夜深。
另一边没立刻回复。
虞亭至又翻出另一个对话框:“你帮我让可靠的精算师捕一下姜氏的数据。”
这个倒是秒回:“姜氏?那个快破产的姜家?你问这干什么。”
虞亭至回了个“。”
那边“啧”了声:“行吧知道了,明早给你准确数据。放心!”
虞亭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心。
但他觉得自己可能彻底疯了。
*
进新组这天是个非常封建的黄道吉日。
没办法,圈子都信这个。
等姜瑰收拾好进餐厅的时候,虞亭至刚好晨跑完提着早餐进大门。
他穿了一身白色球服式运动套装,迎着朝阳,还提着小笼包鸡蛋灌饼和一盒煎饺。
给姜瑰看饿了。
但还是不敢吃。
姜瑰灰头丧气的到水吧给自己冲了一包速溶黑咖,绝望的看着虞亭至把早餐拎到自己面前。
“真不吃?”
虞亭至咬了一个小笼包,“是灌汤的。”
姜瑰视死如归:“绝不。”
“还挺坚定。”
虞亭至也不逼他,“等等你经纪人和助理过来接你。”
姜瑰饿得头晕眼花,也顾不上思考逻辑了:“你真联系上我公司啦?”
虞亭至:“嗯。”
作为一个虽然不太有私德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艺德的艺人。
姜瑰最终还是抵抗住诱惑,捧着一壶咖啡硬生生消了水肿,也告别虞亭至,被姚正和助理带去了新组。
出门还是早上,到组已经快临近黄昏了。
按理说姜瑰是正牌的男一,全组所有工作人员都应该以他优先,包括开机和站位等顺序,都是他先来。
剧组摆了开机仪式的供台。
但开始站位时,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姜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新人。
季淮。
现场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晦涩,工作人员看上去忙极了,却时不时余光看向姜瑰。
巫南就站在季淮身边。
他的目光穿透其他人,针刺般穿过时间,扎在姜瑰身上。
让姜瑰陡然间有了两人似乎才是第一次见面的错觉。
“我想了想。”
巫南道,“这剧本的男一和你并不是最贴的。”
“瑰瑰,你换男二,让季淮演男一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