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们吃了四个逸剑山的家常菜,其中一个还是长吉搬了椅子,站在灶台前炒的。
吃过饭,她们陪同长吉玩了藏钩、推枣磨、宴几图还有投壶。亥时刚过,这个因为韩艺祉和王伯玉的到来而过于兴奋的胖小孩,呼呼地睡去了。
韩艺祉点起灯,和王伯玉、裴姜熙搬了凳子坐到庭院中。
“长吉是我和伯玉下山时,从山匪手里就下的小孩。”韩艺祉把油灯放在三人中央的地上,用双手比划出长吉个头的大小:“那时候他还在襁褓里,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父母?”
“死了,究竟是哪里人也无从查起。”
王伯玉低头看着摇晃的火焰,静静地听着。
“然后你们就一直把他养到这么大。”
“我和伯玉去沧海剑庄那一年,就把他托付给逸剑山中我的一个弟子。”韩艺祉左右看了看,目光极尽温柔:“想起来,也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
裴姜熙警觉起来。这是她之前从未经历过的,也从未听过的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
韩艺祉恳挚地看着她:“我们希望你能够保护他。”
裴姜熙拧起眉头。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和伯玉都出事了,我们想请你替我们照顾好他。”
“为什么会这样说?”裴姜熙极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说不上来,我就是有这种感觉。”韩艺祉抬头看天,好像想在星辰之间寻找到问题的答案。片刻之后,她又看向裴姜熙,说:“其实从更早之前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在文曲城东郊的时候。”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对。”
裴姜熙撇了旁边的王伯玉一眼,他正专心地看着油灯的火焰。仿佛只要他稍不留神,就会有妖怪从那个光亮之中窜出来似的。裴姜熙后背已经流下了冷汗,当然不是惧怕灯焰中的“妖怪”。是对韩艺祉的直觉感到不可思议,王伯玉的确本该在那里迎来结局。
“你很有实力,也深不可测,我总是猜不透你想要做什么。”韩艺祉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没你说的这么厉害。”裴姜熙实话实说:“我要真这么好,早就称王称霸了。何必弄这些故弄玄虚、弯弯绕绕的东西。”
“也许是吧。但最重要的,是伯玉很相信你。”韩艺祉柔声说:“所以我也想相信你。”
“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裴姜熙问。
王伯玉抬起了头,韩艺祉的笑容也更加温馨。她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锁上就是这个名字。这是他的父母给他的姓名,是父母给他的祝愿。”
*
破庙里,火苗劈里啪啦地升上了屋顶。
“雪师妹。”姑娘穿着紫色的衣裳,左手掌着腰间的长剑,身姿飒爽非常。她忧心地看着空中的朗月:“我们已经几日没有收到风师姐她们的传信了。”
“雨师姐,”雪一只手张开对着火焰,贪婪地吸取温暖,另一只手不停挥动招呼雨坐下,“你就别瞎操心了,天天通讯麻烦得要死,偶尔偷懒个一两天很正常啦。”
“师父定下的规矩,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雨反驳道。
“风师姐和烟师姐,是我们之中最强的。除了咱们师父,这天底下恐怕没人赢得过她们俩。”雪不以为意,转而又满是怨气地说:“那个失踪了的春风也不行,还是什么狗屁圣女,最后不还是要我们来给她擦屁股。”
“这样的话不可再说。”
“师父就是偏心,凭什么她们就能有名字,叫什么春风千树。我们就得叫招式的名字。”雪并没有止住,反而更加忿忿不平地说:“论武功,风、烟两位师姐比她们强多了。师父非说什么天赋,她若真有天赋,怎么会这么弱还叫人擒了去。”
“她们能做圣女,是因为七种剑式都能修习。”雨耐心地解释道,她对自己的这个小师妹一向是宠爱有加。
“我也能啊修习啊,师姐你也行啊。没让我们修过,怎么知道。”雪不满的情绪达到顶点,现在已经不是可以讲道理的状态了。“反正圣女不用是最强的,不如让我当当。我还比他们俩好看呢。”
雨摇摇头,识图把她从这种情绪中拉出来,于是说道:“听说是长生殿的人抓了她,所以一定要小心。”
“长生殿又怎么样。”雪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们烟雨楼才称得上是三大剑派之首,百年前长生殿的人不就被我们的先祖打到隐居去了。”
“师父当然是举世无双。”雨赞同她的看法,心中自豪的同时也警醒道:“如今我们和师父分头行动,要当心才是。”
“除非他们殿主亲自前来,否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雪说:“要是以为我们和那位圣女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雨心中无奈,想:“得,又绕回来了。”
“你说吧,师姐。”雪仰着头。
“说什么?”
“我和春风,谁更强一点。”
雨回忆了一会儿,说:“之前的比试,你的确是更胜一筹。”
“你真的就甘心吗,让这样的人将来继承烟雨楼的大统。”
“我们得听师父的安排。”雨叹了口气。
“师父、师父。你们就是这样,只会听师父的话。”雪负气似的扇打面前的火焰,“我要有你们的武功,早就起来抗议了。圣女就应该优胜略汰,而不是师父的一言堂。”
“慎言。”雨变了脸色,她没想到雪会毫不遮掩地说出这般违逆师父的话。
“师父又没在这里,怕什么。”雪完全进入了自己的畅想中:“我看如果能换个人来做圣女,别说是长生殿,就连桃花源我们也早晚把他们给连根拔咯。”
哼。
“你干嘛哼我。”雪有些委屈,“我是替你们不值。”
“站起来。”雨命令道。
“什么?”雪明显没有搞清楚状况。
雨把长剑从腰间拔了出来,她警惕地扫视着火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雨厉声喝道:“不知是哪路大侠,何必在外受风寒之苦,不如出来相见。”
“烟雨楼沉寂这么多年,就培养出这么些个草包。”
雪这才明白刚才那声嗤笑不是雨发出的。她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抽出长剑,和雨背对着背站立。
“前面!”雨忽地大喊。
雪登时转身,出剑。空气中凝结出雨滴与雪片,向着那个突然袭来的黑影飞去。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雨与雪的剑意消失无踪了。
不,或许是被吞噬了。雨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还想再出一次剑。老人已经到了她们的面前。
“李乐天在哪?你们从云霞峰救下来的那个人在哪?”老人只有一只手臂,他的双目布满了血丝,表情看起来就像要把她们生吞了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人的眼中顿时失去了怒意。他淡淡地说:“是么,那你们就去死吧。”
火苗升上了屋顶,从破了洞的瓦顶可以看见月亮的方位。已经丑时了。
*
裴姜熙先是听到了桨板拨动水面的哗啦声,紧接着是船桨碰撞到船帮的响动。
“如果我们除了什么意外,希望你能替我们保护好他。”
“伯玉相信你,我也想要相信你。”
韩艺祉的轻言细语,在裴姜熙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客人,我们到了。”这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裴姜熙还来不及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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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又沉了下去。
“客人。”那人似乎有些生气,“请不要再装作睡觉的样子,否则我就要把你交给老虎了。”
交给老虎?说什么傻话。
那人终于忍不住,伸手过来左右晃动裴姜熙。
裴姜熙睁开眼,面前这人长着一张猫的脸。奇怪的是裴姜熙也没感觉诡异,仿佛这时理所应当的一般。
猫人推着裴姜熙上了岸,嘱咐道:“往前走。”
天空一片漆黑,可是却有足以看清一切的光线。裴姜熙微微抬头,就可以看见前方有两个巨大的太阳,挂在黢黑的苍穹中。太阳很大,一致于站在裴姜熙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见太阳的纹路。
光线应当就是从那里照射出来的吧。
一条热闹的街市就在泊船的不远处,这条街看起来可以直通向那两个太阳所在的位置。
裴姜熙遵照猫人的话向前汇入人流,她也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称作人流。那些行人,每一个都背对着她。即使是这样,她也能辨认出那些“人”的头上,是野马的鬃毛,是山羊的羊角。
街道的两边,猪鼻子、猪耳朵的人穿着粉色的衣服在叫卖胭脂,白兔在售卖宴几图和弓箭,黄狗耷拉着耳朵仔细都蹲在摊前勾描糖画。裴姜熙的前方,健硕的马大步向前,圆润的山羊步履蹒跚,还有清瘦、婀娜的鸡摇曳生姿。
越是向前,远处那两个太阳越是散发出温暖。
又一个人从裴姜熙的身后蹿上前去。错身时两人相撞,裴姜熙打了个踉跄。裴姜熙看见他生着一对猴的招风耳,身后有一条圆滚滚的尾巴左右摇晃,一刻也停不下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生着动物的头颅,可裴姜熙竟也不感到疑惑或是恐惧。这些人对裴姜熙的闯入也熟视无睹,就好像她本来就是她们的一部分。
裴姜熙又想起了那个在小舟上唤醒她的猫人。不,那或许是老虎。
这些“行人”,和裴姜熙唯一相同的地方,是她们都在向前走,留给彼此的只是一个背影。
“姑娘。”有人窃窃私语道。
路边的狗从木板上揭起糖画,糖料凝成了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大概是还未完全成型,刚拿起来男人的手臂就掉了一只。
裴姜熙向往街边走一走,看看还卖了些什么。可是人群摩肩擦踵,根本容不得她更改自己的方向。她继续向着太阳前进。
“姑娘。”
裴姜熙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她意识到可能是在叫自己。她左右张望,“人”们有各式各样的样貌,兔、狗、马、羊,眼睛也各有其大小和颜色,红色、蓝色、深棕‘浅褐。可是没有一对眼睛看向她。
街边的小摊前,间隔有序地站着执矛的牛,那对圆鼓鼓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直视着前方。也没有一个是特别望向她的。
“姑娘。”
裴姜熙确信了这个坚持不懈的声音就是在呼唤她。她努力寻找声音的来源,正要回过头,一只有力的臂膀环绕住她的肩膀,生硬地截断了她的动作。
“不要回头。”
裴姜熙微微侧过头,看见了那对翡翠绿的瞳仁,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言语间,有蛇信子从他的口中吐出。
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所以什么也没说。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不要回头。”留下这句话,蛇放缓了脚步,留在了裴姜熙的身后。
裴姜熙唯恐被追上,加快了前行的脚步。距离太阳似乎又近了。
“姜熙。”有人呼唤。
她沁着头直直地向前。
“姜熙。”那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奋力想要抽出被抓住的手。
“姜熙,没事了。”那人的声音变得急切。
她侧过头,看见的是陈长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