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入夏,但晚风吹起来还是稍微有点儿凉,从巷尾掠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点陌生的花香。
钉崎野蔷薇迷失在街头,心脏突突突地乱跳。像乡下……又不像乡下,没有华丽的商铺和热闹的街市,但是,同样也没有冷漠的凝视和不分轻重的闲言碎语。
发丝凌乱地吹散在耳边,鬓角和额尖都沁出细密的汗珠,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
“急急急!我要去东京涩谷!”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电车了,她气喘吁吁地拦下一辆出租,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上。
“涩谷?”司机惊讶出声,他挺着啤酒肚,慢吞吞地摩挲了一把闪亮的光头:“喂喂喂小姑娘,你知道从仙台开车去涩谷要多久吗?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吧?哎呀,听叔叔说,跟爸爸妈妈吵架也不能意气用事啊……你说你小小年纪的……”
他喋喋不休地念叨,整个身子都靠在车门边,既不看野蔷薇,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走不走?”
野蔷薇沉默片刻,缓缓拆开绷带,唇齿上翻,露出一抹诡异而天真的微笑:“人家赶着去涩谷转世投胎呢,司、机、叔、叔。”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在狭小的车内爆炸开来,光头司机哆哆嗦嗦地坐直了身子,流了一脑门的汗。
“您、您您您坐稳了……”
他刚要一脚油门踩出去,驾驶座边的车窗却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车窗被急促的叩叩声敲响。
车前灯劈开的光柱里,出现一张惨白的、像浸了水的石灰般毫无生气的脸。眼珠子黑溜溜地盯着车内,一丝也不肯转动。
半秒后。
“啊————————————”
*
“小野,你不乖。”
谷地凉子捻起指尖将面膜揭开,先是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而后又语气严肃:“你想去哪里,这么晚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野蔷薇垮着脸看向一边昏死过去的光头司机,有些无奈:“大姐,我……”
见身旁女人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友善,她顿了顿,改口道:“凉子阿姨,我只是想回家罢了。”
“可是,你家到底在哪里呀?”
凉子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愿意对警察说实话呢?”
“我的家——我家……我家在——”
凉子期待地望着她:“在——?”
没办法解释清楚,野蔷薇抓狂地揉了揉乱发:“总之,就是在涩谷啦!”
女孩子垂着脑袋,气压很低,褪去张牙舞爪的外壳,看起来柔软的过分。
谷地凉子也是从她这个年纪过来的,心里知道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是一株带刺的含羞草,叛逆的尖刺下藏着一触及发的脆弱。很多时候,大概只需要理解和尊重吧。
心里这样想着,她默默叹了口气,手掌已经不自觉地盖上了野蔷薇的发顶:“乖啦乖啦,既然小野你这么着急回家,那阿姨我就开一回夜车吧!不就是涩谷嘛,我送你去就是了。”
穿花花睡衣的女孩子明显一愣,一直耸动着的肩膀也刹那间放松下来。
良久,谷地凉子听见她幽幽地开口:“我的头发是刚洗的,你刚刚擦手没有?”
“……”
好,当她没说。
*
仙台到涩谷的距离是三百六十公里,开车大约是五个小时左右。
仁花听说谷地凉子要连夜送野蔷薇回家,打着哈欠起来做了些食材简单的三明治。
“抱歉啊野蔷薇,我明天还要去学校,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去呢。”
她将三明治打包进食盒里递给野蔷薇,声线开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东京找你的哦。”
大概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野蔷薇心想。
她没有说话,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走吧!”凉子抬手看了看表:“来回十个小时,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赶回来上班。嗯。”
仙台人都这么拼吗?野蔷薇一哽。
*
安静的夜,丰田Sienta在不算宽敞的路面稳速前进。
夜色沉甸甸的压下来,轮胎碾过地面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像谁在暗处缓缓翻开一本沉重的厚书。
心慌意乱,烦躁难耐。
越接近东京,越接近涩谷,这种如鲠在喉的不适感就愈发严重。
后半夜,风带着凉意溜进来,野蔷薇缩了缩脖子。谷地凉子眼尖,很快合上了车窗。
“小野,就快到家了,别害怕。”
“嗯……”野蔷薇沉闷地回应着。
已经驶入涩谷地界,凉子的车速缓下来:“小野,接下来我要往哪里开呢?”
东急百货店就在附近,按照沦陷范围来看,这里已经身处【帐】中了……可是……
可是,这里多热闹啊。
霓虹灯在雨雾中晕开一片流动的彩,像打翻的调色盘,所有的光都清醒地照在人们欢腾的脸上。居酒屋的暖帘还卷在半空,烤青花鱼的焦香混着清酒的气味窜出来。
远处的卡拉ok里传来懒洋洋的跑调歌声,偶尔有穿高跟鞋和西装的女人男人哒哒哒地踩过水洼。
大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全日本排球高等学校选手权大会”的体育新闻,几个男孩正你推我搡地嬉笑着,穿着整齐的深色队服,像是刚结束训练,仰面望着屏幕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疲态,全是跃跃欲试的渴望。
整条街区都在呼吸。
野蔷薇从后座跃下来,迷离的目光里有一点难捱的怔愣。
“诶~”谷地凉子惊叹地吸了口气:“东京不愧是东京,涩谷不愧是涩谷,半夜还这么热闹啊。”
“话说那就是‘春高’吧,仁花他们学校的男子排球队听说正在为晋级的机会努力呢……”
凉子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照,野蔷薇却没什么反应。
她已经亲自确认,眼前的涩谷同她所处的涩谷,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么高专呢?
钉崎野蔷薇燃起一瞬的希望,她跳上车大声道:“凉子阿姨,带我去一个地方!”
*
天刚微亮。
树影重重间,朦胧的晨光劈开一条长阶,野蔷薇一路疾驰。
再走几步,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座熟悉的建筑,那里有她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微笑和调侃。
她好像已经看见真希学姐皱着眉问:“野蔷薇,你又偷偷溜出去玩了吧?”
狗卷前辈会附和:“鲑鱼。”
伏黑依旧面瘫:“帮我买漫画了没有。”
虎杖在偷笑,她可以毫无顾忌地上手教训他,然后扑进一只熊猫暖融融的怀里。
可是,什么也没有。好像这些回忆从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
天空泛起鱼肚白,阳光轻柔地落在树缝中,又落在钉崎野蔷薇的脸上。
她一直扑通乱跳的心脏在此刻终于安分下来。
*
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上班是赶不上了,凉子让助理替自己请了一天假。
没有找到家人,善良的谷地女士自然不可能让野蔷薇一个人留在东京的,打了电话向伊藤警官说明情况后,谷地凉子还是决定带她返回仙台市。
可自从回来之后,这孩子就一直闷闷不乐地呆坐着,偶尔捣鼓几下她给的旧手机,然后又继续呆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一坐就是一天。
谷地凉子小心翼翼地瞅着野蔷薇的脸色:“小野,晚餐想吃什么?”
“嗯。”
“……”
完全没办法对话啊,凉子觉得头疼,也觉得心疼。
“咔哒”,是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玄关传来响动,紧接着,仁花高声道:“我回来了!”
凉子迎面走去,尚未应答,另两道声音也突兀地响起。
热情的,像是火炉扑面而来般带着温度的:“打扰了!!!我是日向翔阳,伯母,好久不见!”
清冷的,伴着一点慵懒和困倦的:“打扰了,我是影山。”
谷地凉子认识他们,是乌野男子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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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部的正式队员,曾经来家里补过课。对于敏感胆小的仁花能交到新朋友这一点,她感到欣慰和诧异,同时她也明显察觉,加入乌野排球部对自家女儿的影响是十分巨大且富有冲击力的。
排球不是简单的运动,交友也不是简单的社会活动,这世界上一切需要经营的东西都需要智慧、毅力和胆量。
“欢迎你们。”凉子准备好饮料和点心,温和周到地接待了他们。
“唔?”
客厅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棕短发的女生,发型利落干练,灯光下看起来竟泛着一点如火焰般温暖明亮的橙。明明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起来很有力量,很精神,也很轻盈,好像很适合打排球的样子。
日向翔阳眼睛亮亮的,一下子就对她产生了兴趣:“谷地同学,这是你的朋友吗?”
感受到一抹明目张胆,毫不隐藏的炙热视线,野蔷薇觉得自己的脑门要被盯出洞来了。
白天的时候,仁花已经从母亲的电话中提前得知野蔷薇没能回家的事,她赶忙介绍:“啊!对……这位是钉崎野蔷薇同学,是我的,我的朋友。”
“哦……”翔阳直愣愣地望着短发的女生。
怎么还不走?野蔷薇被盯的有些烦躁,勉强抬起脑袋对两人点了点头。
她这才看清楚两位“不速之客”的脸。
一个是橙发的小矮子,看起来好像跟她差不多高,貌似是那种会吃鼻屎、会在名人的照片上涂鸦的傻蛋;一个黑发的顺毛,长着一张高冷精明的脸,但其实是个会偷偷照镜子臭美的死装男吧?
像小雏鸡和边牧犬。
“总之,我们先学习吧!如果不通过考试的话,日向和影山会很困扰吧,毕竟小武老师可是下了最后通牒呢。”
仁花扬起声音将两人领进了房间。
野蔷薇默了默,继续低头玩手机。
谷地凉子背对着客厅站在阳台上通电话,处理工作事宜。房间门虚掩着,里面时不时传来小雏鸡兴奋的欢呼声:“哇哇哇呜呜呜呜!谷地同学你好聪明啊!”
野蔷薇站起来,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兀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直在思考,如果说她是因为被那只特级咒灵杀死而出现在了这个时空的仙台,那么是不是再次死亡就可以让她回到涩谷,回到虎杖身边。
可是问题来了,要怎么死呢?
钉崎野蔷薇走到公园的小角落里,站在树下。
吊死吗?不行不行!听说吊死鬼会吐舌头翻白眼,这也太难看了。
走到楼顶。
跳楼吗?不行不行!风有点儿凉,万一摔成一摊烂泥,会给环卫工人添麻烦。
走到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
车祸吗?不行不行,要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没死透,那她不废了?
走到河岸边。
溺水吗?好像可以,沉进河底不用担心死相,不用担心收尸,也不用担心死不成,是个好死法。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早便落山了,云层被染的层层叠叠,空气都滤成了琥珀色。晚霞绚烂而温柔,野蔷薇立在岸边,愣愣地凝视着暮色,渐渐发起呆来。
要不要死一下试试?可万一回不去呢?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可要是真能成功呢?涩谷形势严峻,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凌厉的破空之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像一支利箭穿透了风,笔直朝野蔷薇袭来。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一颗圆滚滚的排球猝不及防地砸在野蔷薇的后背,巨大的力道让她支撑不住身体,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沉下去之前,岸边传来两道慌张到不行的男声。
“啊啊啊啊啊完蛋了影山,你你你你杀人啦!”
“笨蛋!日向你这个笨蛋!赶快下去救人啊!!!笨蛋!大笨蛋!!!”
又是这两个傻缺……她怎么这么倒霉……
身子慢慢下坠,野蔷薇默默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跟河水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