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耐着性子回答,“那是什么意思。”
“明晚八点,就在你这个位置,向方嘉木道歉,”对方语调奇怪的顿了一下,然后慢慢道,“下跪道歉。”
相比于愤怒,陈佑首先感觉到的是荒谬。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你没能得到他的谅解,那我就会觉得,陈小少爷的诚意不太够,到时候这些东西是会出现在你学校里,还是你父亲那,可就说不准了。”
陈佑气笑了,他唇角弯起的弧度勾出一小片阴影,漆黑眼珠在路灯照射下泛着冰凉的光,“你是在威胁我吗?”
对方没有立刻说话,陈佑以为他是害怕了,但对方只是带着明显疑惑的语气问,“原来我表现的这么隐晦,以至于你到现在才意识到吗?”
对方挂断了。
陈佑猛地站起来,冷白的脸颊隐隐有些扭曲,一把将旁边的包掀翻下去,又泄愤似的踹了两脚。
他病还没好,这么剧烈的来了两下子,眼前甚至有些隐隐的发黑,他往后退了一步,坐下来,撑住公共座椅,缓了会儿后掏出手机,遣散了守在周围的人,并指使其中一人过来帮他拿那个很重的包。
等他回到家后,又去催了徐启那边,他不能报警,能使用的资源实在有限,但徐启那边并没有给他一个很好的反馈。
“陈哥,有点麻烦,那人是黑客吗?”
陈佑笑着反问,“我要是知道的话,还用你干什么。”
徐启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说错了,但他并没有计较陈佑如此不给面子的话,只是赔笑着说,“我昏了头了,我这边定位他的号码不在国内,甚至定位不到准确地址,所以我怀疑他手机上安装了某种反追踪程序,而且密级很高,要破解很难。”
“所以是查不到这个人了?”
“陈哥,抱歉,时间太紧了,确实没有办法,”徐启像是找补一样继续说,“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是啊,还不小呢。”
“既然他跟方嘉木是一伙的,我们可以用方嘉木把他钓出来。”
陈佑有些迟疑。
徐启很上道地表示,“陈哥,不用你出面,这是我自己做的,跟你没关系,就算报了警,也不会累到你身上。”
他很明白当官的人最看重什么,郝正诚那样的富少要的就是刺激,怎么刺激怎么来,陈佑这样的,那就得拼办事能力了,办得漂亮自然得人青眼。
陈佑满意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陈哥放心。”
挂掉电话,陈佑闷闷咳嗽了两声,闭上眼用手撑着额头,长久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身体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徐启不可信,但眼下夏文耀病着,郝正诚进去了,他要想办点什么事情简直寸步难行,除了徐启也没有别的人能帮他。
茶几上摆了盘草莓,陈佑随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感觉没有那么甜,还有点不大新鲜,于是苦着脸吐进了垃圾桶。
李嫂刚好从厨房出来,一边用身前的围裙擦手上的水一边问,“草莓不好吃吗?”
陈佑没说话。
“这是昨天摘的,你没有吃,我看你今天好点了,就洗出来放这。”
自从他生了病,李嫂就有点小心翼翼的了,陈佑能感觉到,而且很明显。
陈佑用叉子叉了旁边的西瓜吃,“隔夜的草莓扔了就行。”
李嫂点点头,“我下次晓得了。”
“对了,”陈佑抬起头,“你每天在家里的时候,有空就关注下外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李嫂听了就笑,“哪会呀,这的治安好得很,保安亭那都有参军的拿着枪守着,怎么会有什么可疑的人。”
……
哗啦。
卷帘门被一拉到底,方嘉木拍了拍手,同旁边的店员道别,然后朝着下城区的方向走去。
下城区与富人区之间没有界碑,却有一条界限分明的长街,街的一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而另一边则是衣敝履空,生死挣扎。
下城区也有地段之分,距离富人区最近的地方是下城区的一环地盘,而越往北,就越靠近死人区,那里的人连下城区都住不起,只能与坟墓共存,治安环境也非常差,基本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但死人区的死亡率并不是最高的,反而是靠近富人区的地方,是下城区死亡率最高的地方。
方嘉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个漂亮的Omega从豪车上下来,听说他怀了一个有权势的Alpha的孩子,很快就要离开下城区了,但仅仅过了两天,那个Omega的尸体就被人在下城区的臭水沟里发现了,肚子豁了个很大的口子,里面的孩子早就没了。
他妈妈告诉他,因为那个Alpha有个同样很有权势的妻子,他的妻子不会允许小三生下孩子。
后来方嘉木渐渐明白了,原本生活在下城区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长久的贫穷和苦难中学会了麻木忍受,而那些下城区一环的人,他们能清晰的看到富人区的生活,那么近的距离,好像只要走过去就能跨越那道鸿沟。
富人区的糜烂灯光晃了他们的眼,让这些人不由自主的生出许多妄想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追逐妄想的路上就倒下了。
或许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一条长街,几十米的距离,为什么走了一辈子也没走过去。
长街转过去后,路灯少了大半,方嘉木回过头,看着不远处富人区星星点点的繁华灯光,他看了很久,然后转头大步迈入了下城区的黑暗中。
终有一天,他也会带着奶奶去到富人区。
他走了两步,隐隐感觉身后有着与自己不大同步的脚步声,不明显,但足够引人注意。他收敛心神,仔细听了听,又拐了个弯,发现身后确实有人在跟着他。
咔嚓咔嚓。
那是时不时踩在塑料袋或者碎石子发出的声响,方嘉木走到一个小巷前,猛地跑了起来,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