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三两步冲到门口,看着邮差老王手里的包裹,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一把接过包裹,那熟悉的字迹,正是王秀兰的。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里既踏实又好奇。
“是姐姐!是姐姐的包裹!”二丫和三丫丢下手里的东西,欢快地跑了过来。
吴晚秋、钱老板,甚至连厂里几个相熟的工人,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江河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裹的封口,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最上面是一些港岛那边才有的零食和点心,二丫三丫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在零食下面,是一盒包装精美的磁带,和一封厚厚的信。
江河拿起信,拆开,全家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信是王秀兰写的,前面先是报了平安,说了些日常琐事,可越往后念,江河的声音就越是变调,眼睛也越睁越大!
信里说,大丫在港岛,拜了一位享誉世界的钢琴大师当老师!
还说那位大师对大丫赞不绝口,收为了关门弟子!
“啥?世界级的大师?”
钱老板第一个惊呼出声,他比江河更懂这几个字的分量。
江河没理他,继续往下念,当他念到大丫被新老师带着,直接登上了几千人音乐厅的舞台,和大师同台合奏,并且大获成功时,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整个车间,一片死寂!
吴晚秋捂住了嘴,眼圈瞬间就红了,巨大的惊喜和骄傲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天爷啊!我外孙女上大舞台了?几千人的大舞台?”
孙韵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抢过那盒磁带,激动得满脸通红,“快!快放这个!我要看我外孙女上台!快!”
这一声喊,才把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可问题是,这年头,别说录像机,就是电视机在平县都还是个稀罕玩意儿,整个厂里,谁家也没有。
“城里!进城去买!”
江河猛地一拍大腿,没有丝毫犹豫。
他转身就往外走,“我现在就去!”
“哎!江河!”
吴晚秋连忙拉住他,看着他满身的油污,心疼地劝道,“这都几点了,买回来也晚了。再说……一台电视机和录像机,得多少钱啊……”
她知道丈夫心里激动,可那东西实在太贵了,顶得上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钱没了可以再挣,大丫的第一次登台,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江河回过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执拗,“这是我们家大丫第一次上那么大的台,我这个当爹的,必须第一个看到!谁也别拦我!”
说完,他甩开吴晚秋的手,骑上厂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摩托,在一阵黑烟中,风驰电掣地冲向了县城。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九点多。
当江河开着一辆借来的小货车,拉着崭新的大彩电和录像机回到家时,不大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江父江母、大爷爷,还有吴家那边得了信的亲戚,全都来了,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电视机搬进屋,安放好,插上电。
江河小心翼翼地拆开录像机的包装,按照说明书,笨拙地连接着各种线路。
当他把那盘承载了全家人希望的磁带,稳稳地放进录像机时,整个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啪嗒”一声,江河按下了播放键。
电视屏幕先是闪过一片雪花,随即,一个金碧辉煌、无比气派的大厅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紧接着,镜头拉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和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并肩坐在了一架黑得发亮的钢琴前。
“是大丫!是我姐!”二丫第一个尖叫起来。
“我的乖乖,真是咱家大丫!”江母激动得直拍大腿。
屏幕里,那个他们熟悉的小小身影,在巨大的舞台和耀眼的灯光下,显得那么耀眼,那么夺目。
她的小脸虽然还带着一丝紧张,但腰背挺得笔直,那双落在琴键上的小手,沉稳而有力。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当那灵动而激昂的旋律从电视机里流淌而出时,整个屋子,落针可闻。
没有人懂什么乐理,但所有人都被那音乐中蕴含的巨大能量给震撼了。
他们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看着她与那位大师配合得天衣无缝,看着她自信飞扬的神采,一种无法言喻的自豪感,在每个人的胸中激荡。
一曲终了,屏幕里掌声雷动。
吴晚秋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喜极而泣。孙韵也是一边抹眼泪一边笑,嘴里骄傲地念叨着:“看见没!看见没!这都随我!我闺女这音乐天赋,就是遗传我的!”
江父江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好”。
一直沉默着的大爷爷,猛地一拍桌子,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着江父沉声说道:“老二,等过年修族谱的时候,给大丫单开一页!咱们江家,要出金凤凰了!”
这句话,比任何赞美都来得有分量!
江河看着屏幕上那个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的女儿,只觉得胸口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填满,眼眶一热,泪水也跟着涌了出来。
这一晚,一家人把这盘录像带翻来覆去看了七八遍,直到深夜,才在无尽的激动和骄傲中,依依不舍地各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江大丫在港岛登上大舞台,上了“电视”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江母那张骄傲的大嘴里,传遍了整个村子。
到了晚上,还没等江河一家吃完饭,家门口就黑压压地围上了一大群人。
全村老少爷们,几乎都来了,一窝蜂地涌进江河家的小院,吵吵嚷嚷地,都想来亲眼见识见识,老江家的孙女是怎么上了电视,成了大明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