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明看着江大丫,越看越满意,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徒弟,而是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
他拉着江大丫的手,赞不绝口:“好,好啊!手型标准,指骨修长,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料子!菀丫头,你这次可是给我送来了一份天大的礼!”
林菀心中五味杂陈,苦笑道:“老师,她现在可是您的弟子了。”
“哈哈哈!”
周德明心情大好,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忽然说道:“正好,我下午在文化中心有一场演奏会,大丫,你跟我一起上台。”
“什么?!”
林菀大惊失色,连忙阻止,“老师,这万万不可!她还是个孩子,从来没有在这么大的场面上表演过,万一怯场……”
一场几千人的大型演奏会,别说一个孩子,就是许多经验丰富的演奏家,第一次上台都会紧张到手抖。
现在让大丫上台,实在是太冒险了!
周德明却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换上了一副不容置喙的严肃表情:“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她既然要走这条路,就必须提前适应舞台,适应聚光灯,适应成千上万双眼睛的注视。”
“怯场?那就让她怯一次!摔倒了,再爬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成长!不然,等到明年肖邦大赛的赛场上,她面对的是全世界的目光,到时候再怯场,就晚了!”
他低下头,看着一脸紧张、小脸煞白的江大丫,语气又缓和下来,充满了鼓励:“孩子,别怕。有老师在,你只需要想着你心中的音乐,把它弹出来,给台下所有的人听。敢不敢?”
江大丫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上台?在几千人面前表演?
她光是想一想,手心就开始冒汗。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菀,看到了林老师眼中的担忧。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那串温润的紫檀木手串,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新拜的老师的温度和期许。
爸爸说过,要让她活得比任何人都风光。
妈妈说过,希望她有大出息。
她来港岛,就是为了挣钱,为了帮家里分担。
如果连这点挑战都不敢接受,还谈什么未来?
江大丫紧紧地攥住了小拳头,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儿,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她抬起头,迎上周德明那双锐利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师,我敢!”
……
下午,港岛文化中心音乐厅。
能够容纳近七千人的音乐厅座无虚席。
周德明作为享誉世界的钢琴大师,在港岛拥有着极高的声望,他的每一场演奏会都是一票难求。
后台,林菀和钱月正紧张地为江大丫整理着演出服。
那是一条洁白的公主裙,配上她精致得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五官,整个人就像一个易碎的洋娃娃,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大丫,别紧张,你就当下面都是萝卜白菜。”
钱月在一旁给她打气。
林菀蹲下身,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柔声说:“记住老师的话,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音乐。你弹得是全世界最好听的,相信自己。”
江大丫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很快,舞台的灯光亮起,周德明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缓步走上舞台。
他向观众鞠躬致意,随即坐在钢琴前,一首气势恢宏的《贝多芬c小调第八钢琴奏鸣曲“悲怆”》,从他指下流淌而出。
大师级的演奏,瞬间就征服了全场的观众。
一曲终了,掌声经久不息。
周德明站起身,再次鞠躬。
他没有立刻开始下一首,而是拿起话筒,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非常感谢各位今晚的到来。在开始下一首曲目之前,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位非常特别的客人。”
台下的观众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她是我今天刚刚收到的一位关门弟子,也是我所有弟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的名字,叫江大丫。”
话音刚落,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江大丫?没听过啊。”
“周大师什么时候收徒弟了?还是个关门弟子?”
“听名字像个大陆来的,这么小的孩子,能行吗?”
在观众或期待、或质疑、或不屑的目光中,江大丫提着裙摆,一步一步,从后台走了出来。
当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全场响起了一片小小的惊呼。
太可爱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舞台和钢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挺直了脊梁,像一株倔强的小白杨。
她走到舞台中央,学着老师的样子,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
周德明慈爱地看着她,对观众介绍道:“接下来,我将和我的小徒弟,为大家合奏一曲。”
两人在钢琴前坐下,四只手,两双大小分明的手,同时落在了琴键上。
一串清脆而华丽的音符响起,是莫扎特的《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
周德明的演奏沉稳如山,为整个乐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江大丫的演奏,则像山间最清澈的溪流,灵动、活泼,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一大一小两道旋律,时而交织,时而追逐,时而对话,配合得天衣无缝,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台下的观众,从最初的看热闹,到惊讶,再到彻底的震撼!
他们不敢相信,如此复杂而富有感染力的音乐,竟然出自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之手!
那已经不是技巧了,那是融入了灵魂的天赋!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音乐厅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轰然炸响!
“太棒了!”
江大丫站起身,和老师一起,并肩接受着全场观众的致敬。
刺眼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
她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激动而兴奋的脸,看着那些为她的音乐而疯狂的人们,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像电流一般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她爱上了这种感觉!
爱上了舞台,爱上了用自己的音乐,去征服世界的这种感觉!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平县。
新阳渔具厂的车间里,江河正满身油污地趴在机器上,和卢克一起调试着一个新装的零件。
“再紧一点!对!就是这个力度!”
就在他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
“江河!江河在吗?”
是邮差老王,他骑着那辆二八大杠,手里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纸盒包裹,扯着嗓子喊道:“有你的包裹!港岛寄来的!”
“港岛?!”
江河猛地抬起头,也顾不上擦手上的油污,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车间里,正在休息的钱老板和几个工人也听到了,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吴晚秋正在厂里的临时食堂准备晚饭,听到动静也赶紧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二丫三丫和小满。
“是姐姐!是姐姐寄来的!”二丫兴奋地喊道。
江河看着那个熟悉的包裹单,心跳不由得加速。
他接过包裹,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一家人都激动地围了过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千里之外,跨越山海而来的包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