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看着钱老板伸出的那只手掌,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失笑:“钱老板,这不合适。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出了个主意,你却是真金白银地往里砸钱,还要跑前跑后地操持。我拿五成,太多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
钱老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江河兄弟,你还没明白!这个厂子,我投的钱,建的厂房,那都是死的!你,才是活的!”
“的脑子,你的点子,你背后的关系,才是这个生意能成,能变成印钞机的根本!没有你,我投再多钱进去,那也是打水漂!所以,这五成,你必须拿!你拿了,我这心里才踏实!”
钱老板的妻子也在一旁连连点头,看着江河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信服:“是啊江河兄弟,老钱他说得对。我们家就是出点力气钱,真正掌舵的人是你。你就别推辞了。”
看着夫妻俩真诚无比的眼神,江河心中一暖。
他知道钱老板是真心实意,也是个能看清局势的聪明人。
跟这样的人合作,省心。
“好。”
江河不再推辞,郑重地点了点头,“既然钱老板你这么信我,那这个厂子,我一定让它办成。”
“哎!这就对了!”
钱老板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行!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安排!联系我堂哥,准备资金,明天我就去镇上找领导,先把建厂的地皮给批下来!”
他说着,拉起老婆就往外走,风风火火,一刻也等不了。
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什么,回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小月!走了!回家了!”
钱月正跟李雪梅在院子里小声说着话,听到父亲的喊声,有些不情愿地站起来。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看着江河,脸颊微红:“江河哥,那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
江河客气地点点头。
钱老板看了女儿一眼,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走,嘴里还念叨着:“别在这儿耽误江河兄弟的正事!赶紧回家!”
看着钱老板一家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江河暗自感叹,这个钱老板,看似精明市侩,却是个有大魄力、讲义气的实在人,值得深交。
他回到屋里,没有片刻耽搁,立刻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吴向阳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将自己和钱老板合伙开办渔具厂,自主研发生产深海渔具的计划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吴向阳沉默了许久,才消化掉这个惊人的消息。
“江河,你确定能搞定技术和材料?”
吴向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技术可以花钱请人,材料我已经有了门路。”
江河的语气沉稳而自信,“只要能造出样品,质量绝对不比岛国的差,甚至更好。”
吴向阳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江河从不说大话。
这个女婿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好!”
吴向阳当机立断,“你要是真能做成,就是给咱们市里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我这边帮你拖着,跟岛国那边继续周旋,给你争取时间。但是,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个月。如果这边不成,市里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跟岛国合作。”
“足够了。”江河的声音斩钉截铁。
挂断电话,江河只觉得胸中一股豪气升腾。
之前因为妻女离开而产生的愁绪和烦闷,此刻被一股强烈的创业激情和事业心所取代。
他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不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将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林晚秋的家人面前,为了给自己的妻女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第二天一早,江河刚推开院门准备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是他的两个舅舅,周建国和周建军。
两人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神情局促,看到江河,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河啊……要出门啊?”周建国尴尬地开口。
江河看着他们,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嗯。两位舅舅有事?”
周建军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江河,这是村委签字盖章的抵押信。我们想跟你借点钱,周转一下,开春了,想买点鱼苗搞养殖……”
江河接过那张所谓的“抵押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借款事由,底下盖着村委会的红章。
他知道,这东西其实没什么法律效力,不过是两个走投无路的男人,想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屋。
片刻后,他拿着一沓崭新的钞票走了出来,塞到周建国手里。
“拿着吧。好好干,别再走歪路了。”
周建国和周建军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钱,手都在抖,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们没想到江河这么痛快,甚至没有一句奚落和嘲讽。
“江河,谢谢……谢谢你……”
周建国的声音哽咽了,这个当初最看不起外甥的男人,此刻羞愧得无地自容。
江河看着他们,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希望这两个舅舅能吸取教训,从此走上正路,让母亲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首都。
繁华的百货大楼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
林晚秋的母亲孙瑜,正兴致勃勃地拉着她逛街。
“晚秋,你看这件呢子大衣怎么样?这颜色衬你肤色。来,试试!”
孙瑜拿起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林晚秋身上。
镜子里,林晚秋看着那个穿着时髦大衣的自己,感到一阵陌生。
她摸了摸大衣柔软顺滑的料子,又偷偷看了一眼吊牌上的价格。
三百六十八元。
她的心猛地一跳。三百多块钱,在村里能盖小半个房子了。
这要江河出多少次海,捕多少条珍贵的大黄鱼才能挣回来?
“妈,太贵了,我不要。”林晚秋连忙脱下大衣。
“贵什么!妈给你买!”
孙瑜一脸不容置喙的表情,“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妈得好好补偿你。喜欢什么,只管说,妈都给你买!”
母女俩闲聊着,从服装区逛到化妆品区。
孙瑜给她买了好几身新衣服,还有雪花膏、口红这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可林晚秋的心里,却始终提不起劲。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光鲜亮丽,可她却觉得格格不入。她看着周围打扮精致、谈吐优雅的城里人,再想想自己,一个在海边生活了十几年,满身咸腥味的渔村妇人,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她想念那个虽然贫穷却充满生机的小渔村,想念村民们爽朗的笑骂,想念女儿们满院子的疯跑,更想念那个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迟疑又带着惊喜的女声。
“林晚秋?你是林晚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