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往左边划!它要往礁石那边跑!”
江河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嘞!”
李虎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划动船桨,调整着小舢板的方向。
人与鱼的角力,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又僵持了十几分钟,江河终于感觉到,手中纲引线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道,彻底化为了强弩之末的挣扎。
“就是现在!”
他双臂猛然发力,将粗壮的纲引线一圈一圈地往回收。
水下的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巨大无比的鱼头猛地冲出水面,掀起一片巨浪!
那是一条通体呈褐色的巨鱼,嘴巴大得能塞进一个成年人的脑袋,身上布满了斑驳的纹路,像一块沉在水底千年的礁石。
“龙……龙趸!是龙趸王!”
李虎看清那鱼的模样,吓得差点把船桨扔了,声音都变了调。
江河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预料到这条鱼很大,却没想到会大到这种地步!
目测之下,这条巨型石斑,也就是俗称的龙趸,起码有三四百斤重!
“快!搭把手,把它拉上来!”江河冲着李虎大吼。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拉又是拽,差点把小舢板给弄翻,才勉强将这条已经彻底脱力的龙趸王半拖半拽地弄上了船。
小小的舢板被压得猛地一沉,船舷几乎与水面齐平。
看着眼前这个如同一头小牛犊般的庞然大物,江河和李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和后怕。
“走,回去!”
江河发动马达,小舢板载着这份沉甸甸的收获,调头向着岸边驶去。
当小舢板冒着黑烟,缓缓靠岸时,整个海滩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村民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条占据了半个船身的巨鱼上,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我的娘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呻吟,瞬间点燃了全场。
“这是什么怪物!”
“龙趸!这么大的龙趸,我活了六十年,出海一辈子,听都没听说过!”
“江河他……他真的把这海怪给钓上来了!”
岸上彻底炸了锅!
村民们一拥而上,将小舢板围得水泄不通,惊叹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才还觉得江河失心疯的人,此刻脸上只剩下火辣辣的疼和无以复加的震撼。
“河子!”
江洋拨开人群冲了过来,看着那条巨鱼,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
“哥,虎子,搭把手,把鱼抬上去!”
江河跳下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海水。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
江河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为首的人,正是市委书记吴向阳。
吴向阳的脸上也带着掩饰不住的震惊,他围着那条鱼走了两圈,啧啧称奇:“好家伙!真是好家伙!江河同志,你可真是总能给人带来惊喜啊!”
“吴书记,您怎么来了?”江河有些意外。
“先别管我,你先处理你的鱼。”
吴向阳摆了摆手,示意他忙自己的,“这么大的鱼,可别弄死了,活鱼和死鱼价钱差远了。处理完了,我们再聊。”
“好。”江河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
他招呼着江洋和李虎,又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七八个人一起喊着号子,才用纲引线和木棍,勉强将这条三百多斤的龙趸王从船上抬了下来,引得人群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江河指挥着众人,一路将鱼抬回了自己家。
他家院子里正好有一个砌起来还没投入使用的蓄水池,正好用来暂养这条巨鱼。
看着龙趸王在水池里缓缓游动,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安顿好鱼,江河洗了把脸,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才回到海边。
吴向阳正背着手,站在礁石上眺望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书记。”江河走上前。
“忙完了?”吴向阳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坐。”
两人就在礁石上坐了下来,吴向阳没有聊任何关于市场、关于出口的宏大话题,反而像个长辈一样,问起了江河家里的情况,问他的女儿们学习怎么样,问他新盖的厨房用着顺不顺手。
江河一一回答,心里却越来越疑惑。
市委书记亲自跑到村里来,就为了跟自己拉家常?
这事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太阳偏西,吴向阳才站起身。
“行了,今天就到这。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他拍了拍江河的肩膀,“好好干,年轻人,我看好你。”
说完,他便带着秘书和那几名公安,坐上车,绝尘而去。
江河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吉普车,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
傍晚,女儿们放学回家,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蓄水池里的庞然大物,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哇!好大的鱼啊!”
“爸爸!这是你钓的吗?它比我还高!”
四个小丫头围着水池,又惊又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二丫头兴奋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王老师住的屋子门口,却发现房门锁着。
“二丫,别喊了。”
林晚秋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王老师回城里去了。”
二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愣愣地看着妈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哇”的一声,哭得伤心欲绝。
“王老师走了,她不要我了……”
江河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心里一阵刺痛。
他走过去,蹲下身,将女儿揽进怀里:“二丫不哭,王老师是单位有急事才回去的,不是不要你。”
可无论怎么哄,二丫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江河心一横,指着水池里的大鱼说:“不哭了啊,爸爸把这条大鱼杀了,给你做最好吃的红烧鱼块,好不好?”
二丫抽噎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江河兄弟在家吗?”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是经常来村里收鱼的鱼贩子老刘。他一进院子,目光就被水池里的龙趸王给吸住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手里的蛇皮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的乖乖……”
老刘结结巴巴地走到水池边,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你钓的?”
“刘哥,给个价吧。”江河说道。
老刘围着水池转了三圈,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块!”
江河摇了摇头。
“六百!不能再多了!这鱼是值钱,可也太大了,我拉回去也不好出手!”
“八百。”
江河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商量,“少一分我都不卖,我留着自己家吃。”
老刘咬了咬牙,看着水里那条活力十足的龙趸王,最后狠狠一跺脚:“行!八百就八百!我现在就回去叫车来拉!”
八百块!
这个数字让旁边帮忙的江洋和李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一家普通人好几年的收入!
夜里,江河家数着崭新的钞票,其乐融融。
而在村子的另一头,江海家的大院里,灯火通明。
院子里黑压压地聚集了一大群人,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焦躁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