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馨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父亲确实对郡主不满已久,可我了解他。
他纵然有怨气,也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害人。这背后,定有别的缘故。”
叶德馨垂着眼,语气不卑不亢:“臣女并非为父亲辩解,只是父亲虽对郡主有怨,却绝非蠢笨之人。”
“他若真想害郡主,怎会用府中之人?一旦被抓,便是人赃并获,岂会自断后路?”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皇帝心里,瞬间搅乱了之前的疑虑。
他指尖摩挲着扶手上的雕纹。
叶知恩为官多年,最是懂得明哲保身,借刀杀人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若真要动手,怎会让自己的府兵总管出面,平白给自己招祸?
念头转过,皇帝对叶家的疑心已消了大半,可仍有一丝不确定,抬眼看向叶德馨,语气缓和了些:“那依你之见,是何人所为?”
“臣女斗胆猜测,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欲将叶家拖入泥潭,还请皇上为叶家明察!”
叶德馨话音刚落,内殿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郡主醒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殿外,候着的太医们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得差点蹦起来。
活了!
郡主活了,他们的脑袋也保住了!
皇帝猛地站起身,隔着纱帘望向床榻方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容淑?”
“臣…臣拜见皇上。”
楚云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虚弱,挣扎着就要下床行礼。
皇帝连忙抬手虚扶:“免礼,你刚醒,好好躺着。”
殿内殿外的人都松了口气,太医们暗自庆幸:不用陪葬。
皇帝庆幸荣国公府那些资产,如今也能保住了。
不等皇帝再开口,他们便一个挨着一个,恨不得长出翅膀往外跑。
多待一秒都怕再生变数,万一郡主再出点事,他们的小命就悬了。
可刚跑到府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春水拦住了。
太医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煞白:难道郡主又出事了?
谁料春水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手里捧着一叠银票递过来:“各位太医辛苦了,郡主特意让奴婢来谢各位。”
就在众人松口气的功夫,一个年长的太医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内殿方向躬身道:“臣想起一事,尚未向皇上禀报。”
皇帝在殿内听见动静,皱眉问道:“何事?”
那太医犹豫了片刻,指尖微微发颤,终是咬了咬牙开口:“皇上可知,叶家祖上曾出过一位毒医?”
“此人最擅长制毒,当年曾炼出一种奇毒,无色无味,中毒后伤口会像外伤般腐烂。”
“血液无法凝结,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受外伤而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太宗年间,叶家有位武将,起初将这毒抹在剑上对付敌人,后来竟用来残害同僚。”
“太宗为绝后患,将此毒列为禁毒,明令禁用,违者诛九族!”
说到这里,太医飞快地抬眼扫了一下皇帝身后的人,又迅速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艰涩。
“郡主的症状…与这毒极为相似,恐怕…恐怕是中了此毒。”
“臣已与太医院几位同僚联手,暂时将毒压制住了,可这毒太过霸道,后续…后续…”
“后续如何?”皇帝急得追问,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涌了上来。
太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细若蚊蚋:“恐怕…活不过六年…”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死寂。其他太医脸色惨白,暗自咬牙。
他们本想瞒着,只要郡主活着,他们就能安稳度日。
可如今这话一出口,便是把所有人都推到了风口浪尖!
“六年?”
皇帝的手猛地攥成拳,指节泛白,心里翻江倒海。
这六年,是他只有六年时间对付谢祁钰,还是说…他的皇位只能坐六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怒,追问:“这毒,就没有解法?”
“此毒…此毒无解…”太医的声音带着绝望。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间佝偻了几分,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他盯着太医,语气冷得像冰:“太医院从今日起,全力研究此毒解法!”
“六年后若郡主出事,你们这些知情不报的,一个都别想活!”
皇帝冷厉的目光如寒刃扫过阶下众人,声音不怒自威:“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叶知恩禁足府中,闭门思过!”
话音落时,殿内空气都凝了几分,无人敢再多言。
待宫人内侍尽数退去,寝殿内只剩烛火摇曳。
谢祁钰缓步走到楚云容的床边,低沉的嗓音打破寂静:“人都走了。”
楚云容这才撑着锦被坐起身,指尖拂过脸颊,那层精心涂抹,早已斑驳的脂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依旧明艳的肤色。
一旁的春水早有准备,立刻捧着一壶温热的清茶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郡主,快喝些茶暖暖身子。”
楚云容接过青瓷茶盏,仰头便将茶水一饮而尽,他方才的虚弱,全是装的。
此番晋升本就惹人眼红,一场恰到好处的刺杀,既能让皇帝顺理成章地出手。
将朝堂里盘根错节的暗势力彻底洗牌,也能让他暂时避开风头,岂不是一举两得?
“下次不许再这样冒险。”
谢祁钰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目光落在她心口的衣襟上。
“那把剑再偏一寸,你就真的没命了。”
方才他仔细观察,才惊觉楚云容不仅武功了得,竟还会用江湖中罕见的内力改变脉象。
这般本事,定是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否则绝骗不过太医院的老手。
楚云容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脂粉:“怕什么?他伤不了我。”
谢祁钰收回目光,脑海中却闪过那日她闹上金銮殿的模样。
彼时她以死相逼,太医院诊脉时个个都摇头叹息,说她身受重伤,弱不禁风,如今想来,全是她演的一场戏。
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难道就没什么话要跟本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