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拿扫帚来！”
傻柱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像平地里炸了个雷，把秦淮茹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尊严，炸得粉碎。
垃圾。
他说她是垃圾。
他说她卖儿子换来的钱，是垃圾。
秦淮茹就那么傻傻地站着，看着傻柱决绝的背影，看着何雨水真的从墙角抄起一把崭新的高粱杆扫帚，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输了。
她又输了。
她以为自己拿到了钱，拿到了房子，就赢回了所有的尊严和体面。
她以为自己可以像个女王一样，把钱甩在傻柱面前，告诉他，你看，我秦淮茹现在有钱了，我不需要你了，我们两清了。
可她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她的钱，更不在乎她这个人。
她费尽心机，卖掉儿子，换来的这五百四十块钱，在他眼里，连一堆垃圾都不如。
何雨水举着扫帚，真就冲了过来，对着地上那片红艳艳的“大团结”，一下一下地往外扫。
那架势，不像在扫钱，倒像是在扫一堆狗屎。
“出去！都出去！别脏了我们家的地！”她一边扫，一边拿眼睛狠狠地剜秦淮茹。
纸币被扫帚带起的风，吹得哗哗作响，有几张甚至直接扫到了秦淮茹的脚面上。
秦淮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已经没有血色了。
她看着何雨水，看着那个过去总是怯生生跟在她身后，叫她“秦姐”的小姑娘，如今却像个斗士一样，用扫帚捍卫着她的新家。
她又看了看屋檐下，那个悠闲地喝着酒，看着热闹的林浩。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了傻柱身上。
他已经走回了院子里的那张小桌旁，重新端起了饭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那一刻，秦淮茹的心，死了。
不是那种被针扎，被刀剜的疼。
而是一种，彻底的，麻木的，冰冷的，死寂。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慢慢地，弯下腰。
伸出那双，曾经无数次为傻柱缝补过衣裳，洗过饭盒的手，一张，一张地，把地上那些被扫得到处都是的钱，捡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机械。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捡起最后一张，她把那沓变得皱巴巴，沾满了尘土的钱，重新塞回信封。
然后，她站直身体，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永远也走不进去的小院。
她一个字也没说。
转身，走了。
她的背影，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萧瑟。
“哥，她走了。”何雨水扔掉扫帚，跑到傻柱身边，还有些气不过，“就这么让她走了？太便宜她了！”
傻柱扒拉了一口饭，没说话。
“哥，你说句话呀！”
“说什么？”傻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跟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从今天起，这个人，这家，跟咱们，再没有半点关系。”
他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可那饭，吃在嘴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又传来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请问，是何雨柱师傅的新家吗？”
傻柱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这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
是冉秋叶！
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冉秋叶推着一辆女式自行车，正微笑着看着他。
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外面罩着一件蓝色的确良外套，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柱子。”她看见他，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
“秋……秋叶，你怎么来了？”傻柱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听厂里人说，你今天搬家。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冉秋叶说着，目光往院里一扫，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
她看见了院子里的小桌，看见了桌边的何雨水和林浩。
她还看见了，门口的地上，那把被扔在一旁的扫帚，和几片被风吹到角落里，未来得及扫干净的，红色纸屑。
那是钱的碎屑。
她又看到了秦淮茹，那个刚刚走出胡同口，失魂落魄的背影。
冉秋叶冰雪聪明，她瞬间就明白了，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她转回头，看着傻柱，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不不！是时候！太是时候了！”傻柱赶紧摆手，生怕她误会。
他心里又急又慌。
他最不想让冉老师看到的，就是他和秦淮茹之间的这些烂事。
可偏偏，就让她给撞上了。
“秋叶，你快进来！快进来！”他赶紧把冉秋叶往院里让。
何雨水也机灵，赶紧站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冉老师好！”
林浩也笑着点了点头。
冉秋叶走进院子，看着这个干净整洁的小院，眼睛里满是赞赏。
“柱子，你这新家真好。”
“嘿嘿，还行，还行。”傻柱搓着手，傻笑着。
冉秋叶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刚才……是秦淮茹来过了？”她轻声问。
傻柱的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
他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最后让这些破事，毁了他和秋叶的未来。
他看着冉秋叶，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秋叶，你坐。”
他把冉秋叶让到桌边坐下，自己则在她对面站着。
“刚才，秦淮茹是来过。”
“她是来还钱的。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二百七十块钱。”
“她拿了五百四来，说是双倍还我。”
“我没要。”
冉秋叶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秋叶，我知道，我过去，就是个大傻子。被她，被她们家，耍得团团转。”
“我为她，做了太多浑事，说了太多浑话。”
“但是，那都是过去了。”
“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想跟过去，一刀两断。”
“今天，我没要她的钱，不是为了别的。”
“就是因为，那钱，是她卖了棒梗换来的。”
“我觉得那钱脏。”
“我何雨柱，再浑，再不是东西，我也不能拿一个孩子卖命的钱，去给我媳妇买三转一响。”
“秋叶，我……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怕你觉得我傻，觉得我……拎不清。”
他说完，紧张地看着冉秋叶，手心全是汗。
他把他心里最真实，最不堪的想法，全都剖开了，摆在了她面前。
等着她的审判。
冉秋叶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紧张而脸颊涨红的男人。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和看不起。
反而，慢慢地，涌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水雾。
她忽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弯下腰，把那几片被何雨水扫到角落的，钱的碎屑，捡了起来。
然后，她走回到傻柱面前。
她摊开手心，把那几片碎屑，放在他眼前。
“柱子。”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春天的风。
“你做得对。”
“这钱，是脏。”
“但是，你的人，不脏。”
“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干净。”
傻柱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冉秋叶那双，含着泪，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里所有的堤防。
他觉得，自己这半辈子，受的所有委屈，挨的所有骂，背的所有黑锅，在这一刻，都值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这个懂他，信他，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男人的姑娘。
他猛地，单膝跪地。
在何雨水和林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在自己这个刚刚安下，还带着尘土气息的新家里。
在这一片狼藉，和几片“肮脏”的钱的碎屑前。
他仰起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一生的真诚，对着冉秋叶，喊出了那句话。
“秋叶！”
“你……你嫁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