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站在门口,手里举着那个装满了钱的信封,像举着一面投降的白旗。
她那双过去总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睛,此刻干得像龟裂的河床,里面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近乎乞求的固执。
傻柱的新家,太刺眼了。
那干净的青砖地,那崭新的窗户纸,那从厨房里飘出来的,混着肉香的饭味儿,还有院子里那张小桌上,三个人吃得正香的碗筷……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烧红的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她以为,傻柱没了她,没了贾家这个“拖累”,会过得更落魄。
她以为,他搬出来,也只能租个破破烂烂的大杂院,比他们四合院还不如。
可她没想到。
他竟然有了自己的,一个独立的小院。
这么快。
这个院子,不大,却像个世外桃源,把外面所有的肮脏和不堪,都隔绝了。
也把她,隔绝在外。
“你来干什么!”何雨水第一个炸了毛,她像只护崽的母鸡,几步就冲到傻柱身前,张开胳膊挡住门。
“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
她恨秦淮茹。
就是这个女人,让她哥当了半辈子的冤大头,吃了上顿没下顿,连娶媳妇的钱都攒不下。
就是这个女人,前几天,还当着全院人的面,拿钱砸她哥的脸!
现在又找上门来干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秦淮茹的目光,越过何雨水,死死地锁在傻柱身上。
“何雨柱,我跟你说话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拿着。这钱,我还给你。从今往后,咱们俩,就真的两清了。”
两清。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口像是被刀子剜了一下。
傻柱看着她,没动。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
他没有愤怒,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厌恶。
他就那么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走在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这种眼神,比任何鄙夷和憎恨,都让秦淮茹难受。
“哥!别拿她的钱!”何雨水急得直跺脚,“她的钱脏!”
“雨水。”傻柱忽然开口,声音很沉。
他伸出手,轻轻地,把挡在身前的妹妹,拨到了一边。
然后,他看着秦淮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走吧。”
就三个字。
云淡风轻。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揪。
“何雨柱!你什么意思!”她急了,往前抢上一步,“你不是缺钱结婚吗?我把钱给你送来了,你为什么不要!”
“你是不是还想赖着我们贾家?我告诉你,没门!这钱你今天必须收下!”
她像是疯了一样,把那个信封,硬往傻柱的怀里塞。
傻柱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那个装满了钱的信封,没塞进他怀里,却因为秦淮茹用力过猛,“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信封的口子摔开了。
一沓沓崭新的,还带着银行油墨味的“大团结”,从里面散了出来,铺了一地。
红得刺眼。
林浩坐在院子里,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连口菜都忘了夹。
这戏,可比昨天那出,有意思多了。
秦淮茹看着散了一地的钱,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想过,傻柱可能会愤怒地把钱摔回她脸上。
她想过,傻柱可能会冷嘲热讽地,奚落她几句,然后再收下钱。
她甚至想过,傻柱看到这么多钱,会露出一丝后悔和贪婪。
可她唯独没想过。
他会不要。
他连碰,都懒得碰一下。
“为什么?”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何雨柱,你到底想怎么样?”
傻柱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钱。
然后,他又抬起头,看着秦淮茹那张,写满了不解和屈辱的脸。
他忽然,笑了。
“秦淮茹,你记不记得,前两天,在院子里,你也是这么拿钱砸我的?”
秦淮茹的脸,瞬间白了。
“那天,你扔过来的,是毛票,是角票,是你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
“你把那些钱砸在我脸上,告诉我,你要买断咱们过去的情分。”
“你说,咱们两清了。”
傻柱的声音,不紧不慢,像个说书先生,在不疾不徐地,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当时,听进去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是该两清了。”
“所以,从那一刻起,我何雨柱,就再也不欠你秦淮茹什么了。你,也别想再从我这儿,占到半分便宜。”
“我跟你之间的那笔账,在你拿钱砸我的那一刻,就已经,一笔勾销了。”
“我不要你的钱。不是因为我傻,也不是因为我清高。”
“是因为,我不认那笔账了。”
秦淮茹呆呆地听着,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不明白。
她彻底不明白了。
“可是……可是这钱……”她指着地上的钱,语无伦次,“这是五百四十块!双倍!我说到做到的!”
“是啊,五百四十块。”傻柱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冷了下来。
“秦淮茹,我问你。”
“这钱,是哪儿来的?”
秦淮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这钱,是你用棒梗换来的吧?”
“是你,把你亲生儿子,卖到香港,换回来的吧?”
傻柱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秦淮茹的心窝。
“你拿着这卖儿子的钱,跑到我这儿来,跟我两清?”
“你觉得,我何雨柱,是收破烂的吗?什么脏东西都收?”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她。
那双过去总是含情脉脉看着她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比“我嫌脏”还要伤人,还要诛心的话。
“秦淮茹。”
“你的人,我嫌脏。”
“你这钱……”
“我更嫌脏!”
说完,他不再看她。
他转过身,对着院里发愣的何雨水,喊了一句。
“雨水!拿扫帚来!”
“把门口这堆垃圾,给我扫出去!”
“别让它,脏了咱们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