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吱吱呀呀地在胡同里滚着,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把那个充满了争吵、算计和屈辱的四合院,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傻柱推着车,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子舒坦劲儿。
天,还是那个天,灰蒙蒙的。
路,还是那条路,窄得只容得下一辆板车。
可他心里头,亮堂。
就像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从里到外,都痛快。
何雨水坐在板车上,抱着那袋子刚收拾出来的碗,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
她一会儿看看路边光秃秃的老槐树,一会儿又回头瞅瞅自家那堆破烂家当,嘴巴咧得都合不拢。
“哥,咱们这就算是,搬出来啦?”
“嗯,搬出来了。”傻柱应了一声,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真好。”何雨水把脸埋进冰冷的被褥里,闷闷地笑出声,“哥,我怎么觉得,连这天儿都比院里头蓝呢?”
傻柱没搭腔,只是把车把推得更稳了。
林浩跟在旁边,双手插在兜里,不紧不慢地走着,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柱子哥,再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到了。”
“哎!”
傻柱应得那叫一个响亮。
他现在对林浩,那是打心眼里的服气。
这小子,年纪不大,可那脑子,那手段,比院里那三个加起来都活泛。说帮他找房,不到三天,真就给找着了。
板车拐进一条更窄的胡同。
胡同很安静,两边都是灰扑扑的墙。
走到尽头,一扇不起眼的黑漆小木门,出现在眼前。
木门旁边,还种着一棵石榴树,虽然叶子掉光了,但那虬结的枝干,透着一股子劲儿。
“就这儿?”傻柱停下车,有点不敢信。
“就这儿。”林浩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走上前,“咔哒”一声,把门上的锁打开了。
他推开门。
“进来看看吧,你们的新家。”
傻柱和何雨水探头往里一看,俩人都愣住了。
门里,是个不大的小院子。
地上铺着青砖,虽然有些旧了,但扫得干干净净。
院子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花坛,土都翻好了,等着开春种点什么。
正对着门的,是两间敞亮的北房,窗户纸换了新的,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最让傻柱眼睛一亮的,是东边,挨着墙,搭出来的一间小小的耳房。
那耳房里,砌着一个崭新的,能烧柴火的灶台。
灶台旁边,还垒着一个能放砧板的台子。
一个独立的,只属于他自己的,厨房。
“我的天……”何雨水第一个冲了进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哥!哥!你快看!这院子都是咱们的!就咱们一家人!”
“还有厨房!以后你做饭,再也不用跟人挤一个水池子了!”
傻柱也走了进去。
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冰冷的墙壁,又走到灶台边,拍了拍那坚实的砖头。
一股子踏实感,从脚底板,瞬间就涌遍了全身。
这是他的家。
不是那个挤着十几户人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连放个屁都得掂量着会不会崩着邻居的四合院。
这是他何雨柱,自己的,家。
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林浩,这……这得花不少钱吧?”他转过头,看着林浩,声音有点发哽。
“柱子哥,钱的事儿,你别操心。”林浩摆摆手,“你忘了,咱们可有约在先。”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傻柱。
是房契。
上面,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何雨柱。
傻柱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都在抖。
他这辈子,除了那张八级厨师证,就没拿过这么金贵的东西。
“林浩,这钱,我……”
“柱子哥,你要是再跟我提钱,就是看不起我。”林浩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说了,这是投资。”
“我投的,是你这手艺。等你以后当了大老板,赚了大钱,还怕没地方谢我?”
他这么一说,傻柱心里那点矫情,也没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行!林浩,你这份情,我何雨柱记下了!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都认!”
“当牛做马就不用了。”林浩笑了,“给我好好炒菜就行。”
三个人,说干就干。
何雨水拿了扫帚,里里外外地扫地。林浩帮着傻柱,把板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搬进屋。
屋里也收拾得很干净,墙重新刷过,虽然没什么家具,但看着就亮堂。
等把东西都搬进来,傻柱也顾不上累,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他那个新厨房。
他把锅架在灶上,从带来的米袋子里舀了米,又切了点咸菜。
林浩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捆劈好的干柴。
火,生了起来。
橘红色的火苗,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映着傻柱那张满是汗水的脸。
很快,一股米饭的香气,就从那小小的厨房里,飘了出来,飘满了整个院子。
何雨水闻着味儿,跑了进来。“哥,好香啊!”
“香吧?”傻柱拿着锅铲,在锅里搅了搅,一脸的得意,“等会儿让你尝尝,哥用新灶台做的第一顿饭!”
饭好了。
一张小桌子,摆在院子当中。
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盘炒咸菜,还有林浩顺路买来的半斤猪头肉。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傻柱给林浩和自己倒上酒,给何雨水倒了碗热水。
“来!林浩,雨水!”他举起杯,“为了咱们的新家,干一个!”
“干!”
三个人碰了杯。
傻柱一口就把杯里的酒干了,辣得他直咧嘴,可心里头,比吃了蜜还甜。
他夹了一筷子猪头肉,塞进嘴里,又扒拉了一大口白米饭。
香。
真他娘的香。
这饭,比他在厂里食堂,用大锅烧出来的山珍海味,都香。
就在三个人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院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不大,在这安静的小院里,却听得格外清楚。
三个人都愣住了。
“谁啊?这刚搬来,就有客了?”何雨水好奇地问。
林浩眉头挑了挑,没说话。
傻柱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做梦都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淮茹。
她换了身衣服,但还是那副样子,脸白得吓人,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她看着傻柱,看着他身后这个,干净,整洁,充满了烟火气的小院。
她的眼神,晃了一下。
“何雨柱。”
她开口,声音又干又涩。
“我找了你好久。”
“你……搬家了啊。”
傻柱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心里头,那股子刚升起来的舒坦劲儿,瞬间就凉了半截。
何雨水也看见了她,小脸“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秦淮茹没理何雨水,她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傻柱。
她往前走了一步,把手里的那个信封,递了过去。
“何雨柱。”
“我来,是还你钱的。”
她顿了顿,下巴微微抬起,似乎想找回一点,昨天在四合院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她的声音,却在抖。
“你不是要二百七吗?”
“我说话算话。”
“五百四十块。”
“一分,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