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秦淮茹面前“哐当”一声,关上了。
世界,也随之死寂。
秦淮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魂,好像被那声决绝的关门声,彻底抽走了。
傻柱的话,还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回响。
“没那个本事,再去养活别人一家子了。”
“以后,你家的事,别找我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她心口,将她最后的幻想和侥持,砸得粉碎。
摊牌了。
他不要她了。
他不要她们这一家子累赘了。
秦淮茹想哭。
可她发现,眼眶干涩得发疼,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只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四肢百骸都陷入麻木。
天,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屋的。
刚一进门,贾张氏那张写满算计的老脸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像一只闻到腥味的苍蝇。
“怎么样?跟傻柱说了?他怎么说?他是不是又心软了?今晚带回什么好吃的了?”
秦淮茹看着婆婆那张贪婪的嘴脸,听着她那理所当然的盘问,心底最深处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
是她!
都是这个贪得无厌的老虔婆!
如果不是她逼着自己拒绝那三百块钱,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傻柱又怎么会彻底死心!
“吃!吃!吃!你这辈子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秦淮茹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母狼,冲着贾张氏发出了压抑半生最凄厉的嘶吼。
“没了!从今天起什么都没了!一粒米都没有了!”
“傻柱不管咱们了!他不要咱们了!你满意了?你现在高兴了?”
她吼着,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无尽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喷涌而出。
贾张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一哆嗦,愣了半晌才咂摸出话里的味道。
“什……什么?”
贾张氏的声音都在发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傻柱……不管咱们了?”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没了傻柱那个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的冤大头,她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贾张氏疯狂摇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憨货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她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恶狠狠地瞪向秦淮茹。
“肯定是你!又是你这个丧门星办了蠢事!你把他给得罪了是不是!”
“我得罪他?”秦淮茹发出一声惨笑,泪水糊了满脸,“娘,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是咱们!是咱们这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把他给吓跑了!”
一句话,抽干了贾张氏全身的力气。
她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失魂落魄地念叨着:“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婆媳二人绝望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
院门口,又传来了那个清脆熟悉的自行车铃声。
“贾家!有信!”
还是那个年轻的小邮差。
他手里举着的,还是那个牛皮纸的厚厚信封。
信封上,还是那些花花绿绿的香港邮票。
寄信人,还是娄晓娥!
院里的人,瞬间像被打了鸡血,八卦之火“噌”地一下重新燃起。
“呦!又来了?这都第二封了吧?”
“这娄晓娥是真不死心呐!我看贾家是铁了心不卖儿子!”
“这次里头又是什么?不会又寄钱了吧?”
屋里的秦淮茹和贾张氏听到喊声,也猛地抬起头。
当她们看到那封与上一封别无二致的信时,两个人的眼神,截然不同。
秦淮茹的眼神里,是麻木,是死寂,是认命。
而贾张氏的眼睛里,却在一瞬间,重新爆发出骇人的光!
那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她也顾不上跟秦淮茹置气,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一把从邮差手里夺过信,拉着秦淮茹就往屋里钻。
“快!快打开!快看看这次又说了什么!”
贾张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已经变得尖利扭曲。
秦淮茹的心已经死了。
她麻木地接过信,用颤抖的手指,划开了信封。
里面掉出来的,依然是一张信纸,和一张折叠的汇票。
她鬼使神差地,先展开了那张汇票。
只一眼。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汇票,还是香港汇丰银行的。
但上面的那一串零,变了。
不再是“1000”。
而是,“3000”!
三千块港币!
按照黑市的汇率换算,这几乎就是……一千块人民币!
一千块!
秦淮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活了二十七年,做梦都不敢梦到这么大一笔钱。
她颤抖着,展开了那张薄薄的信纸。
娄晓娥娟秀的字迹,此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淮茹姐,前番之事,想必让你为难了。是我考虑不周。”
“我与大茂商议再三,我们知道,棒梗是你的心头肉,让你割爱,确实强人所难。”
“所以,我们决定,加重酬金。以三千港币,作为感谢。”
“我们并非用金钱买断母子之情。”
“我们只是想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也想给你和你的家人,一份生活的保障。”
“棒梗过继后,我们依然承认你是他的亲生母亲。每年,我们都会带他回来看望你们。你们,也可以随时去香港看他,一切费用由我们承担。”
“淮茹姐,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一千块,可以让你们衣食无忧。”
“而三千块,可以让你们彻底改变命运。”
“傻柱是个好人,但他能给你的,只是一碗饭。”
“而我们,能给棒梗的,是整个世界。”
“如何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信的末尾,还附了一句。
“另,听闻一大爷易中海身体抱恙。若有需要,娄家愿承担他所有的医药费和养老费用,也算了却他当年的那份约定之情。”
信纸,从秦淮茹无力的指间,飘然滑落。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不是一封信。
这是魔鬼递来的契约。
这个魔鬼,将她的欲望,她的软肋,她所有的退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用一个她根本无法拒绝的价码,诱惑她签下这份出卖灵魂的合同。
“三……三千?”
贾张氏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人声,更像是被巨大狂喜冲昏头脑的野兽嘶吼。
她一把抢过地上的汇票,捧在手里,又亲又闻,像是膜拜神灵。
“同意!同意!我们立马就同意!”她疯了似的抓住秦淮茹的胳膊,死命摇晃。
“淮茹!你听见没有!一千块人民币啊!”
“有了这笔钱,我们就是人上人了!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
秦淮茹被她摇得头晕目眩。
脑子里,一片空白。
傻柱,走了。
易中海,也被人“收买”了。
她所有的后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而眼前这条用金山铺就的大道,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看向院子里那些伸长了脖子偷窥的邻居。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与贪婪。
秦淮茹忽然笑了。
笑得凄凉,笑得麻木,笑得决绝。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她的儿子,都成了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
而她这个当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个最好的价钱。
“娘。”
她转过头,看着陷入癫狂的贾张氏,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这事,我同意了。”
贾张氏闻言,狂喜得就要跳起来。
然而,秦淮茹下一句话,让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