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林河耳朵里,不亚于让他去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小……小浩,你……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林河的脸都绿了,“一个月?金丝楠木?德国温湿度计?我……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些神仙玩意儿去啊?”
他感觉自己这弟弟,自从得了这幅画,人都有点不正常了。这哪是办事,这纯粹是异想天开啊!
“我没跟你开玩笑。”林浩的表情很认真,“二哥,我知道这事儿难。要是不难,我也不会交给你。”
他把林河拉到一边,远离了还沉浸在学术狂热中的钱穆。
“二哥,你先听我说。”林浩压低了声音,“这单子上的东西,是分等级的。”
他指着笔记本上的第一条:
“你看,这金丝楠木。钱老说的是‘最好’。什么叫最好?就是理想状态。咱们现在是什么条件?哪能事事都追求最好?”
“那你的意思是?”林河有点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得动脑子。”
林浩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金丝楠木,咱们找不到。但是,上好的樟木,能不能找到?
实在不行,就用几块小的樟木拼接,只要工艺好,效果差不了太多。这事儿,得找木匠。
京城里,那些给达官贵人修过宅子,见过好东西的老木匠,肯定有。花钱,砸钱!总能找到门路。”
“还有这个,德国进口温湿度计。”
林浩继续说道,“这玩意儿,确实难。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解放前,那些洋行,使馆,或者是一些大学的实验室里,肯定有这东西。
现在,这些地方,要么封了,要么乱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你得去黑市上打听,去找那些专门倒腾洋落货的掮客。
多放点话出去,就说高价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林浩一条一条地,给林河分析着。
“你看这石棉瓦,这个不难,一些老旧的厂房,仓库,拆迁的时候,都能弄到。
生石灰和木炭,量大一点,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蜂蜡,去找养蜂人,花高价,肯定能收到纯的。”
经过林浩这么一拆解,林河那颗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下来一点。
他发现,这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林浩这么一说,好像……也不是完全没路子。
“办法,我给你指了。路,得你自己去跑。”
林浩看着他,“二哥,我知道你心疼钱。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事儿,办好了,咱们林家,就等于有了一座金山银山,还是能传给子子孙孙的那种。办砸了,这幅画,就是个催命符。”
林河听着,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
他是个生意人,骨子里,就刻着“趋利避害”四个字。之前,他光看到了这画的“害”,吓得不轻。
现在,被林浩这么一掰扯,他又看到了这画后面,那大得没边的“利”。
能传给子子孙孙的金山银山……
他咂摸着这句话,眼睛里,那财迷的光,又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行!”他一咬牙,一跺脚,“小浩,你别说了。这事儿,我干了!”
不就是花钱嘛!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他林河,最擅长的,就是用钱生钱!
“不过……”林河眼珠子一转,又凑到林浩跟前,搓着手,一脸的肉疼,“小浩,这……这预算,你得给我个准数吧?那箱子金条,我能动多少?”
“全给你。”林浩说得干脆利落。
“啥?!”林河差点没跳起来,“全……全都给我?”
那箱子里,可是足足上百根小黄鱼啊!就为了弄这么个木头匣子,全砸进去?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二哥,你听我说完。”林浩不紧不慢地说道,“金条,是给你当本钱的。但我不希望你,把它们,都换成这些木料,石灰。那是最笨的办法。”
“那……那你的意思是?”
“以物易物。”林浩的嘴角,勾起一丝老六的微笑,“二哥,你忘了咱们这地窖里,还有什么了?”
他指了指旁边那几个装着瓷器玉器的箱子。
“这些东西,在钱老眼里,是无价之宝。但在那些识货,又急等着用钱,或者用东西的人眼里,它们,就是硬通货。”
“你去找老木匠,别跟他谈钱。你问他,家里缺不缺粮,缺不缺布。
你拿一袋白面,换他手里压箱底的好木料,你看他换不换?”
“你去找黑市的掮客,别直接用金条。你拿一件清朝的小瓷碗,跟他说,这玩意儿,能换两支盘尼西林。
你看那些家里有病人等着救命的人,会不会拿着他们手里的洋玩意儿,来跟你换?”
林浩看着林河,循循善诱:“二哥,你要学会,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利益。金条,是咱们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亮出来
。咱们要用的,是信息差,是需求差。用咱们手里,现在最不值钱的‘粮食’,去换别人手里,现在最值钱的‘手艺’和‘门路’。”
林河听得是茅塞顿开,一双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在这年头,什么最金贵?不是金条,不是大洋。是粮食!是药!是能让人活下去的东西!
他林河手里有的是粮食!
他可以拿着一袋米,去换老木匠一个月不开张的手艺。
可以拿着一支救命的药,去撬开那些藏着掖着,有宝贝不敢露的人的嘴。
这哪是花钱啊?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啊!
“高!实在是高!”林河一拍大腿,对着林浩就竖起了大拇指,“小浩,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比我这铁算盘,还精!”
他感觉,自己这弟弟,不是在教他办事,是在给他上课。上一堂,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值钱的生意经。
“行了,别拍马屁了。”
林浩把笔记本塞到他手里,“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跟钱老,再合计合计,把单子上的东西,再细化一下。
哪些是必须的,哪些是可以找替代品的,都弄清楚。然后,你就放手去干。”
“还有,”林浩又补充了一句,“这事儿,你一个人办。大哥那边,先别让他知道。”
“为啥啊?”林河不解,“大哥身手好,路子野,有他帮忙,不是事半功倍吗?”
“大哥的性子,太直,太冲。让他知道了,万一哪天喝多了,跟人吹牛,漏了半个字,咱们都得玩完。”
林浩摇了摇头,“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办事,我放心。你比猴都精,只有你算计别人的份儿,别人休想算计你。”
林河听了这话,心里是美滋滋的。他最喜欢听的,就是别人夸他精明。
“得嘞!你就瞧好吧!”林河把那笔记本,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拍着胸脯保证道,“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就是把这京城给翻个底朝天,也把这些东西,给你凑齐了!”
看着二哥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林浩笑了。
他知道,自己这把火,算是点着了。
接下来,就看他这个精打细算的二哥,怎么在这京城里,长袖善舞,给他变出一座“皇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