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局长那边,领着人,打着“清查四旧”的旗号,搞得是鸡飞狗跳。
林浩这边,却在家里,慢条斯理地,摆上了一桌酒菜。
桌上,就他和林建军两个人。
王秀芝本来想凑过来听听,被林浩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爹,来,喝一杯。”林浩给林建军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林建军受宠若惊。
他这个小儿子,自打上次家庭会议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看着还是那么文弱,但家里的大事小情,不知不觉中,都成了他拿主意。
现在,更是破天荒地,主动请他这个当爹的喝酒。
“小浩啊,你这是……有事?”林建军端起酒杯,心里有点犯嘀咕。
“没事就不能请您喝一杯了?”林浩笑了笑,“爹,您最近,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了”,说得林建军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最近,确实是“辛苦”。
自从当上了院里的“纠察队队长”,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升华了。
每天背着手,戴着红袖章,在院里溜达一圈,看着街坊邻居们那敬畏的眼神,听着刘海中那一口一个“林主任”的吹捧,他感觉自己,比在厂里当那个八级钳工,威风多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在过官瘾,他是在保卫这个家,是在为革命站岗放哨!
“嗨,辛苦啥!”林建军一仰脖,把一杯酒干了,脸上泛起红光,“为人民服务嘛!”
“爹,您这觉悟,就是高!”林浩又给他满上,“不过,光在咱们院里这一亩三分地上,搞搞思想工作,那格局,还是有点小了。”
“哦?”林建军一听,来劲了,“那你的意思是?”
“爹,我跟您说句交心的话。”林浩压低了声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这形势,您也看到了,一天比一天紧。外面,乱得很。”
“有些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坏分子,他们不甘心失败,总想着搞破坏。”
林建军使劲点了点头:“没错!阶级斗争,一刻也不能放松!”
“就比如说,”林浩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我听说,最近有些被组织上点名批判的‘反动权威’,他们心里不服气,就想搞小动作。”
“搞什么小动作?”
“他们想把手里那些,从旧社会搜刮来的,带有剥削烙印的‘四旧’,给偷偷地毁掉!或者,转移到国外去!”林浩说得是义愤填膺,好像他亲眼看见了似的。
“他们这是想干嘛?他们这是想销毁罪证!他们这是想让我们的革命,不彻底!他们这是对我们伟大的事业,赤裸裸的挑衅!”
林建军听得是热血沸腾,“啪”的一拍桌子。
“反了他们了!这帮狗崽子!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林浩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所以,爹,组织上,现在有一项更重要,也更秘密的任务,要交给您。”
“什么任务?!”林建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瞬间就从一个胡同里的纠察队长,变成了一个肩负国家安危的秘密特工。
“爹,您坐下说。”林浩把他按回椅子上,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组织上希望,您能带领您的纠察队,走出咱们这个院子。”
“从今天起,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城西那几片区域,特别是京城大学和文联的家属院。”
“你们要在那几片地方,加强巡逻。密切注意,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有没有人,在晚上,偷偷摸摸地往外运东西。”
“一旦发现有这种‘破坏国家财产’的苗头,不要声张,立刻,向我大哥汇报!”
“记住,这件事,是绝密!除了您和刘海中,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们的行动代号,就叫‘护宝’!”
护宝!
林建军咂摸着这两个字,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这简直就是电影里演的情节啊!
他,林建军,一个普普通通的八级钳工,竟然也能参与到这种保卫国家宝藏的秘密行动中来?
他感觉自己的腰杆,又硬了好几分。
“小浩,你……你说的,都是真的?组织上,真的……”
“爹!”林浩打断了他,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您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跟您开玩笑吗?”
“您忘了,大哥是干什么的?有些事,他不能亲自出面,只能委托我们这些,信得过的‘外围人员’来办。”
“而您,就是组织上最信任的,那个外围人员!”
这顶高帽子,戴得林建军是飘飘然,找不着北了。
他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在院里耀武扬威的林主任了。
他是一名光荣的,没有军装的,秘密战线上的战士!
“你放心!”林建军的脸,因为激动和酒精,涨得通红,“我保证完成任务!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让任何一件‘国宝’,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好!”林浩举起酒杯,“爹,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干杯!”
“干杯!”
看着自己老爹那副打了鸡血的样子,林浩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这张大网,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补上了。
赵副局长,是他的“刀”,负责从正面,给那些肥羊施加压力。
赵独眼,是他的“手”,负责在暗地里,把那些宝贝捞出来。
而他爹林建军,和他那个“纠察队”,现在,成了他的“盾”。
他们会像一群最忠诚的牧羊犬,把他圈定的那几片“牧场”,看得死死的。
任何想闯进来,跟他抢食的野狼,都会被他们,第一时间发现,然后,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去。
一个完美的,闭环的,“狩猎”系统,就此成型。
而他林浩,就是这个系统里,唯一的主宰。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坐在家里,等着那些被狗撵得到处跑的肥羊,一只一只地,自己撞到他的网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