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四合院,林浩把自己关在屋里,点上灯,把那几张写满了个人信息的纸,在桌上一一铺开。
就像一个准备大快朵颐的饕客,在审视着自己的菜单。
吴晗,第一个划掉。
不是他不够肥,是太肥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这时候凑上去,跟主动往聚光灯底下站没什么区别。林浩还没那么傻。
第二个,某剧作家,划掉。这人名声太大,社会关系太复杂,容易节外生枝。
第三个,某小说家,划掉。听说这人是个硬骨头,脾气又臭又硬,怕是不好处置。
林浩的手指,在纸上缓缓地移动着,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王守真。
京城大学历史系教授,国内有名的明史专家。
林浩的眼睛亮了。
就是他了。
选他,有三个理由。
第一,他名气够大,在学术圈里是泰斗级的人物,家底肯定厚。
搞了一辈子历史,跟古董打了半辈子交道,手里没几件好东西,说出去都没人信。
第二,他名气又不够大。跟吴晗那种已经站在政治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比,他顶多算是个陪绑的。上面要的是敲山震虎,他是那只被震的“虎”,但还不是主要目标,关注他的人,相对会少很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海搞来的资料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王守真,为人胆小,性格懦弱,甚至有些优柔寡断。
这种人,最好拿捏。
只要压力给到位了,别说让他卖东西,就是让他把祖宗牌位卖了,他都得哆哆嗦嗦地问一句:“您看……这个价,合适吗?”
目标选定,接下来,就是侦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浩没急着动手,他需要更精确的情报。
他把目光,投向了院里那几个整天撒欢的小崽子。
林前进,林前步,还有许大茂家那个猴精猴精的傻儿子。
这个年代的孩子,就是最好的侦察兵。他们不起眼,没人会防备一个流着鼻涕,玩着弹珠的半大孩子。
林浩从兜里摸出几颗大白兔奶糖,把三个小家伙叫到了跟前。
“前进,前步,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林浩蹲下身,神神秘秘地说道。
“三叔,啥任务?”林前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浩手里的奶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从今天起,你们几个,放了学,别在院里疯跑了。去这个地方,”
林浩把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塞给他们,“就在这胡同口玩。你们的任务,就是看。看这家人,每天都有谁进出,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
家里有没有吵架的声音,有没有哭声。晚上,有没有往外扔东西,或者在院子里烧东西。”
“记住,只许看,不许靠近,更不许跟人说话。谁要是被发现了,回来就没糖吃,还得关禁闭。”
“三叔,这不就是……当特务吗?”林前步眨巴着眼睛,他最近正迷恋看一本叫《铁道游击队》的小人书。
“胡说!”林浩板起脸,“这叫‘侦察敌情’!是革命任务!”
他又把最大的一颗奶糖,塞到了林前进的手里。
“前进,你是队长。每天回来,要把你们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跟我汇报清楚。干得好,糖管够!”
“保证完成任务!”三个小家伙一听有糖吃,还被冠上了“革命任务”的名头,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挺着小胸脯,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第二天开始,京城大学家属院的胡同口,就多了三个“闲逛”的小孩。
他们一会儿在墙角拍画片,一会儿在路边弹玻璃球,玩得不亦乐乎。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那滴溜溜转的眼睛,总是不经意地,瞟向胡同里那座挂着“王”字门牌的二层小楼。
林浩的第二路侦察兵,是他老娘,王秀芝。
王秀芝的“大妈情报网”,现在已经不局限于南锣鼓巷了,触角早就伸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娘,帮我打听个人。”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浩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谁啊?”王秀芝正给孙子夹菜,头也不抬地问。
“京城大学一个姓王的教授,叫王守真。他老婆,好像姓李,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哦,这事儿啊,包在我身上。”王秀芝一口就应了下来。
对她来说,打听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那不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嘛。
她手底下那些大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总有一个,能跟这王教授家,扯上点关系。
两路人马,双管齐下。
一张针对王教授的天罗地网,悄无声息地,就张开了。
情报,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林浩这里。
“三叔,今天王教授家没人出门。就中午的时候,有个收破烂的进去了一趟,拉走了一车旧书报。”林前进一边舔着奶糖,一边汇报。
“三叔,我听见了!他家老婆在屋里哭!哭得可大声了!”林前步抢着说。
“三叔,我看见了!昨天晚上,他们家院子里有火光!还冒着烟,一股子烧纸的味儿!”许大茂的儿子补充道。
王秀芝那边的情报,则更加具体。
“儿子,我打听着了!”王秀芝把林浩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我一个牌友的表姐的邻居,就在京城大学食堂工作。她说啊,这个王教授,最近在学校,日子可不好过。”
“怎么说?”
“说是学校里天天开会,点名批判他!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给他挂牌子,让他打扫厕所!
他那个老婆,叫李文秀,以前是天津卫有名的大小姐,哪儿受过这个气啊,天天在家里以泪洗面,闹着要上吊呢。”
“而且啊,”王秀芝说得更来劲了,“我听说,王教授家祖上,是前清的大官,家里头宝贝多着呢!他老婆的嫁妆里,光是各种玉器首饰,就装了好几箱子。现在,这些东西,都成了要命的玩意儿了。”
齐了。
所有的情报,都对上了。
王守真,现在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惊慌失措的老鼠。
压力已经给满了,就差最后那根,压垮他的稻草。
林浩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开始勾勒出王守真那张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的脸。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自己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提出那个交易的时候,他会是怎样一种如蒙大赦的表情。
时机,已经成熟了。
可以收网了。
林浩睁开眼,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算计。
他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王教授。
不过,不是以林浩的身份。
他需要一个面具,一个能让王守-真-信-服,又绝对查不到他身上的面具。
他想起了二哥林河上次去黑市,遇到的那个独眼龙,赵独眼。
也许,可以借用一下他的名头。
一个混迹于黑市,消息灵通,手段狠辣,专门做这种“脏活”的神秘人物。
这个身份,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