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笑容甜得像刚从蜜罐里捞出来,可那双清澈的眼底,却藏着一团化不开的心事。
她一屁股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却没夹菜,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家宝贝疙瘩不高兴了?”
王秀芝那对八卦专用的耳朵“嗡”一下就竖了起来,人立刻凑了过来。
柳茹嫣摇了摇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刚好能让全家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谁惹我。”
“就是刚才碰见后院的娄姐了,看她一个人蹲在槐树底下哭,怪可怜的。”
她把从娄晓娥那儿听来的委屈,掐头去尾,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着重描绘了许大茂的嚣张和娄晓娥的无助。
“许大茂骂得那话也太难听了,说什么……说娄姐是只不下蛋的鸡,白占着他家的窝……”
她说到这儿,还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哆嗦,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好像那话脏了她的耳朵。
“我呸!他许大茂算个什么东西!”
王秀芝一巴掌拍在桌上,嗓门震得碗碟都跳了一下。
“自己是块盐碱地,还怪种子不发芽!我看他才是那只不下蛋的公鸡!明儿我就在他家门口撒把香灰,让他天天晚上做噩梦!”
一家人顿时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起许大茂来。
林浩始终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悠悠给柳茹嫣夹了一筷子油亮的红烧肉。
这小妮子,心眼儿是真不少。
这就开始给她的疯狂计划,铺第一块砖了。
…
夜深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光影摇曳。
柳茹嫣躺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林浩从身后轻轻搂住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下巴抵在她的发心。
“还在想娄晓娥的事?”
“嗯。”柳茹嫣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我就是觉得……女人太苦了。要是生不了孩子,在婆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和绝望。
林浩的手臂收紧了些,嘴唇贴着她小巧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像恶魔在最诱人的耳边低语。
“你有没有想过……”
“有时候,不是田不好,犁不出苗。”
他的声音顿了顿,那笑意又坏又凉。
“是那头牛,根本就不会犁地。”
柳茹嫣的身子猛地一僵!
这句话,像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脑子里所有的愁云惨雾!
对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全院的人都说是娄晓娥生不出孩子,可谁又亲眼见过许大茂去医院检查过?
万一……
万一问题出在许大茂那个坏种身上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她心里疯狂滋长,像雨后的野草!
如果娄晓娥其实是能生的……那她的计划,岂不是……更完美了?!
黑暗中,她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亮得吓人,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
…
与此同时,后院。
娄晓娥的屋子,像个冰窖,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不知过了多久,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廉价香水的味道,熏得她一阵反胃。
许大茂醉醺醺地晃了进来。
“大半夜的,死哪儿去了?!”
娄晓娥站起来,声音冰冷如铁。
“哼,老子去哪儿,用得着跟你这只不下蛋的鸡报备?”许大茂打了个酒嗝,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她,充满了嫌恶。
“许大茂,你混蛋!”
娄晓娥被“不下蛋的鸡”这几个字刺得浑身发抖,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我混蛋?”许大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老子混蛋也是被你逼的!你看看你,占着茅坑不下蛋!老子早晚找个能生的,把你一脚踹回你那资本家爹妈身边去!”
他一边骂,一边就想上来推搡。
“你别碰我!”
拉扯间,许大茂被酒精烧昏了头,狠狠一甩手。
“咚!”
娄晓娥的手腕重重地磕在桌角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
她看着手腕上迅速泛起的一片青紫,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
第二天一早。
柳茹嫣算准了时间,端着一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鸡蛋羹,出现在了院子里。
果然,娄晓娥正低着头,像个幽魂一样,想快点走出这个让她窒息的院子。
“娄姐!”
柳茹嫣像只轻巧的蝴蝶,带着一阵香风飘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娄晓娥想用袖子遮住,却还是不经意露出来的那一抹刺眼的淤青。
“哎呀!你的手!”
柳茹嫣的惊呼声不大不小,却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震惊和心疼。
她不由分说,拉着娄晓娥躲到院子角落里,捧起她的手,对着那块吓人的淤青,心疼地轻轻吹着气。
“他……他又打你了?”
那温柔的语气,那满是关切的眼神,像一根又尖又细的针,瞬间戳破了娄晓娥强撑了一夜的硬壳。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他不是东西!他就是个畜生!”柳茹嫣咬着牙,愤愤不平地骂着,那样子,比自己挨了打还生气。
三言两语,就让娄晓娥哭得更凶了。
等她哭声小了,柳茹嫣才顺势拉起她,语气不容置疑。
“走,别在这儿站着了,让人看了笑话。去我家坐坐,我男人昨天托人从南方带了点心回来,你尝尝。”
娄晓娥浑浑噩噩地,几乎是被半拖半拽地,拉进了东跨院。
刚一进门,一股热闹、鲜活的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和她那个冰冷的家,形成了天壤之别。
“哎哟,晓娥来了!快进来坐!”王秀芝一见她,立马热情地拉住她的手。
林家的几个半大孩子立刻围了上来,奶声奶气地喊着:“娄姨好!”
这声“姨”,喊得娄晓娥心里狠狠一酸,眼眶又热了。
她被按在桌边坐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林浩正拿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
然后,一瓣一瓣,仔仔细细地,撕掉上面所有白色的丝络。
最后,他才像投喂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把那完美的橘瓣,喂到柳茹嫣的嘴边。
柳茹嫣吃得理所当然,脸上挂着幸福的、甚至带着一丝炫耀的甜笑,还冲娄晓娥眨了眨眼。
这温馨又刺眼的一幕,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娄晓娥的心里。
她看着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柳茹嫣,再想想对自己冷言冷语、非打即骂的许大茂,一种强烈的、几乎要让她窒息的羡慕和嫉妒,疯狂地攫住了她!
林浩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故意提高了声音,用一种宠溺到能把人腻死的语气,对柳茹嫣开口。
“媳妇儿,你想吃什么就说。”
“别说这点心了,就是天上的月亮,你男人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这句露骨的情话,成了压垮娄晓娥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再也坐不住了。
“我……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几乎是仓皇地逃离了林家。
柳茹嫣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胜利的微笑。
鱼儿,已经开始疯狂咬钩了。
娄晓娥一口气跑回后院,推开门,又是那一片空无一人的冰冷。
她坐在床沿,柳茹嫣昨天那番疯狂的提议,如同魔音灌耳,不受控制地在她脑子里一遍遍疯狂回响。
“……张罗一个能生养的好姐妹进门……”
“……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姐妹俩相互扶持,一起过日子……”
离开这个冰窟,去那个温暖的港湾……
哪怕,是以一个“姐妹”的身份……
这个念头,在这一刻,第一次变得不再荒唐,反而充满了致命的,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她猛地站起身。
她要去找柳茹嫣,她要问个清楚!
可她刚一走出院子,就看到许大茂捂着脸,一瘸一拐地从前院冲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在他身后,是握着能当砂锅用的拳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浑身冒着腾腾火气的傻柱。
“许大茂!你个狗日的!你给老子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