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眼珠子通红,像一头被惹毛了的公牛,抡起砂锅大的拳头,不管不顾地就朝着许大茂的脸上招呼。
许大茂刚在院里撞见傻柱,看他点头哈腰地给秦淮茹递饭盒,那股子天生的嘴贱劲儿就犯了。
“哟,这不是咱们院的活雷锋傻柱同志吗?又给俏寡妇献殷勤呢?”
“可得小心点,别到头来帽子一戴,帮人家养野种还乐呵呵的,整个一绝世好舔狗!”
这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了傻柱的命门上。
“砰!”
一记闷拳,结结实实地捣在了许大茂的眼眶上。
许大茂“嗷”地一声惨叫,鼻血当扬就下来了,眼前直冒金星。
“何雨柱!你他妈敢打我!”他捂着眼睛,又惊又怒。
“打你?”傻柱彻底上了头,狞笑道:“老子今天还要你的狗命!”
拳脚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许大茂平日里全靠嘴皮子功夫,真动起手来,在傻柱面前就跟个弱鸡似的。
他被打得抱头鼠窜,在院子里东躲西藏,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着。
刚从屋里出来的娄晓娥,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她看着自己那个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在不停咒骂的丈夫,心里翻江倒海,却不是心疼,而是一股浓烈的、几乎让她作呕的厌恶。
活该!
打死他才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病态的、解气的快感。
她心底那个疯狂的决定,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就在院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阵中气十足的咳嗽声,像板砖一样,从大门口拍了进来。
“咳!咳!”
林建军回来了。
他今天特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蓝色干部服,胸前口袋里的钢笔擦得锃亮,头发用蛤蜊油抹得油光水滑,一张国字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下巴抬得老高。
他手里攥着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纸,腰杆挺得笔直,迈着四方步,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都给老子停手!”
林建军一声断喝,带着一股子新官上任的威严。
“干什么呢?啊?反了天了!这里是先进四合院,不是旧社会的菜市口!”
傻柱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许大茂一看救星来了,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死死抱住了林建军的大腿。
“林大爷!不,林联络员!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他顶着一张青紫交加的猪头脸,指着傻柱,声泪俱下地哭嚎:“傻柱他……他无缘无故就打人!您看看,您看看给我打的!这是要出人命啊!这是阶级报复!”
林建军低头,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手里的任命书,又嫌弃地看了看狼狈不堪的许大茂,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官架子端得十足。
“组织上刚把咱们院的管理工作,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这就是对我的信任!”
“我,林建军,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们院来之不易的团结和稳定!”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就“邻里关系”和“和谐友爱”的主题,发表一番长篇大论。
一个不紧不慢,带着一丝文弱笑意的声音,从东跨院里飘了出来。
“爹,您回来了。”
林浩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院里的闹剧,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仿佛只是在欣赏一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猴戏。
“爹,您是新上任的联络员,这第一炮要是打不响,以后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他走到林建军身边,声音不大,却像小钩子一样,清晰地勾住了每个人的耳朵。
“我看啊,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召开一次全院大会。”
“咱们把话都摆在台面上,把理都放在大家伙儿眼前。”
“是是非非,谁对谁错,让大伙儿都来评一评,论一论。”
“顺便呢,也得给咱们院,展现一下新的风气!”
林建军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小儿子这话,简直是挠到了他的心尖尖上!
立威!
对,没错!必须立威!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得烧得旺!
“浩儿说得对!”他一拍大腿,中气十足地对着院里所有人大声宣布:“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儿!都到院子里来开会!今天,我,林建军,就要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件破坏团结的恶性事件,处理清楚!”
夜幕降临,院子中央点起一盏昏黄的汽灯。
光影摇曳,把一张张各怀心思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林建军威严地坐在正中央的八仙桌后,腰杆挺得像一杆标枪。
林浩则像个文静的书记员,拿着纸笔,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侧,眼神却像鹰一样,扫过全扬。
“许大茂,你先说。”林建军学着厂领导开会的样子,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你控诉何雨柱同志殴打你,总得有个前因后果。他为什么打你?你要实事求是,不夸大,不隐瞒!”
许大茂一听这话,精神头立马就来了。
他就是要当着全院的面,把傻柱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让他以后在院里彻底抬不起头!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把刚才那些恶毒的嘲讽,添油加醋,得意洋洋地又复述了一遍。
“林联络员!各位街坊四邻!你们给评评理!我就是说了几句实话!”
“我说他傻柱,就是个死心塌地的舔狗,天天拿厂里的饭盒,上赶着倒贴秦淮茹那个俏寡妇!我说他早晚得戴顶绿油油的帽子!这有错吗?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甚至还拿挑衅的眼角,瞟了瞟东跨院的方向。
“我还说,咱们院里的女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特别是那些新来的,一个个长得跟狐狸精似的!”
“就比如东院林家那个柳茹嫣,你们看看那身段,那脸蛋,天生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货色!”
话音刚落,全院一片死寂,紧接着,就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你放你娘的罗圈屁!”傻柱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要不是林海铁钳一样的手按着他,他早就扑上去了。
秦淮茹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失。她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躲在贾张氏身后,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一直没吭声的易中海,一张老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刀子般的寒光,死死地钉在许大茂身上。
这个蠢货!这是要把他易中海,也架在火上烤!
就在这时,一直低头记录的林浩,放下了手里的笔。
他抬起头,脸上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能把人冻伤的冰冷寒霜。
“许大茂。”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刚才说什么,风大,我没听清。”
“麻烦你,再说一遍。”
许大茂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突,但仗着自己是“受害者”,还是梗着脖子。
“我说……我说她……”
“你当着全院街坊的面,承认自己恶意造谣,不仅公然毁坏秦淮茹同志的清白名声,还蓄意污蔑我三嫂,烈士家属柳茹嫣同志的人格。”
林浩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许大茂的心口。
“按照街道办下发的,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文件精神,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林浩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凌厉,声音也随之拔高!
“这叫破坏邻里团结!这叫制造人民内部矛盾!这叫给咱们整个四合院的先进集体评比,蓄意抹黑!!”
不等许大茂反应过来,林浩转向他爹。
林建军立刻心领神会,这是儿子早就跟他通过气的台词!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从兜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本本,“啪”地一声摔在桌上,气势十足!
“许大茂这种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败坏!”
林建军清了清嗓子,拿起本子,用一种宣读文件的庄严口吻,大声宣布:
“经街道王主任口头批准!即日起,我们南锣鼓巷95号院,正式实行居民新守则!我宣布,第一条!”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激昂回荡。
“严禁在院内传播谣言,搬弄是非,破坏邻里团结!但凡有违反者,一经查实,罚款五块钱!并在全院大会上,点名通报批评,公开宣读检讨书!”
五块钱!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阎埠贵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心疼得厉害。
许大茂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明明是来告状的啊?我才是受害者啊?怎么……怎么到头来,反倒是我成了第一个要被新规矩处理的人?
“许大茂!”林建军一声怒吼,像惊雷炸响,他指着许大茂的鼻子,“你,作为第一个,也是罪行最严重的一个,违反咱们院新规矩的人!你,认不认罚?!”
许大茂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求助似的看向易中海,可易中海早就恨不得生吞了他,阴沉着脸,把头扭到了一边,装作没看见。
在林建军八级钳工的威严气势和全院人鄙夷、看好戏的目光下,许大茂终于扛不住了,脑袋“嗡”的一声,像只斗败的公鸡,彻底耷拉了下来。
“我……我认……”
“光认不行!还要公开道歉!”林建军乘胜追击,气势如虹。
最终,许大茂耷拉着脑袋,在全院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向柳茹嫣和秦淮茹道了歉。然后,在林建军逼视的目光下,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五块钱,像拍一块烫手山芋一样,拍在了桌子上。
那张钱,皱巴巴的,像是他那颗被碾碎了的心。
至于傻柱。
林浩只是轻飘飘地,用一种惋惜的语气对林建军说:“爹,傻柱同志虽然动手不对,但事出有因,属于被挑衅方。我看,念在他也是一时冲动,就让他做个口头检讨,下不为例吧。”
傻柱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
他本以为今天这顿打,怎么也得赔钱,没想到林家不仅没罚他,还这么向着他说话。
他挠了挠后脑勺,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错了,以后肯定改。”
心里,却已经结结实实地,记下了林家这份天大的人情。
娄晓娥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将这一切,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那个文弱的年轻人,如何三言两语,就将整个局势彻底逆转。
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一个气势汹汹的告状者,变成了被公开审判的罪人。
如何轻轻松松,就将傻柱这样的莽夫,收为己用,让他感恩戴德。
那不是阴谋。
是阳谋。
是堂堂正正摆在台面上,却让你根本无法反抗的智慧和手段。
这一刻,她看着林浩在灯光下的侧影,那种崇拜和向往,像是决了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一个能为自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大会草草结束,人群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