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个搪瓷缸子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几瓣,混着茶叶渣滚了一地。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易中海在狭小的屋里来回兜圈,那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胸口呼哧呼哧地剧烈起伏,跟个破风箱似的。
一大妈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哆哆嗦嗦地捡着碎瓷片。
“当家的,你消消气……为那帮浑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
“不值当?”
易中海猛地刹住脚,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你懂个屁!”
他指着东跨院的方向,声音都气得变了调。
“我今晚是想让他林家彻底完蛋!是想让他那个小流氓被保卫科直接带走,去农扬啃沙子!”
“可结果呢!结果呢!”
他越说越火大,一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暖水瓶被震得嗡嗡作响。
“人家倒好!当着全院几十口子的面,硬是把一桩铁板钉钉的流氓案,给唱成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
“我易中海,在这院里当了多少年一大爷?谁见了我不是客客气气的?”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这不是打我的脸!这是把我的脸皮活活撕下来,扔在地上用鞋底子来回碾!来回地蹭!”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直冲天灵盖,他只觉得喉咙眼一阵腥甜,猛地弯下腰。
“咳……咳咳……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痰,被他重重地咳在了青砖地上,触目惊心。
“哎哟!当家的!”
一大妈吓得魂都快飞了,手里的瓷片一扔,赶紧冲过去扶他。
“你这是咋了?你可别吓我啊!”
易中海一把将她推开,用袖子胡乱抹了下嘴角,眼神迸发出毒蛇一样的阴狠。
“我没事……死不了!”
他缓缓直起腰,那口血吐出来,脑子反而更清醒了。
“这笔账,我记下了!林家!我跟你们没完!”
他一屁股坐回板凳,大脑飞速转动。
硬来,不行。林家老大林海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讲理,更不行。林家那个老太太孙氏,往地上一坐能哭瘫半个街道,还有那个林建军,满嘴大道理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至于那个病秧子林浩……看着最不打眼,可那一肚子坏水,今天这事,八成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
这一家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一招致命,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办法!
易中海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怨毒地闪烁着。
忽然,一个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
聋老太太!
对!
这事儿,还得让老太太出马!
他心里瞬间有了主意,强撑着站起来,对一大妈命令道:“扶我,去后院。”
“当家的,这都后半夜了,还去折腾老太太干啥?”
“你懂什么!”易中海的眼神变得阴冷而深邃,“这事,光靠咱们,压不住林家那群滚刀肉!必须让老太太出面,用她的关系,把街道王主任给请来!”
“只有让领导出面,才能把他们林家,彻底按死!”
……
聋老太太屋里,气氛同样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老太太也气得不轻,躺在炕上哼哼唧唧,饭都吃不下一口。
她在这院里横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在斗嘴上输过?今天却在孙氏那个老虔婆手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那个老不死的,满嘴歪理……”
“还有他们家那几个崽子,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个林浩,看着蔫儿了吧唧,心眼儿比蜂窝煤还多!”
她正骂骂咧咧,门被敲响了。
易中海在一大妈的搀扶下,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当聋老太太看见易中海那惨白的脸色,再听他添油加醋地把事情一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渐渐亮起了阴冷的光。
“老太太,现在这情况,只有请王主任出面,才能镇住他们!”易中海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全是怨毒。
“咱们就一口咬定,林浩耍流氓是真!林家是为了包庇儿子,威逼利诱那个女的撒谎,说是自由恋爱!”
“他们这是想用假结婚,来对抗组织审查!”
“欺上瞒下,公然包庇流氓犯!这顶大帽子扣下去,王主任最恨这个!只要她一插手,他林建军那个八级钳工,都得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聋老太太听完,在炕上沉默了许久。
半晌,她才缓缓点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个法子,好。”
她看着易中海,眼神里多了丝赞许:“够毒,也够狠。中海,关键时候,脑子还是灵光的。”
“明天一早,我就让你媳妇儿去街道跑一趟,就说我病得起不来床了,让王主任赶紧过来一趟!”
她用干枯的手,重重拍了拍易中海的胳膊。
“你放心,只要王主任来了,这院里,就还是咱们的天下!”
“到时候,不光要让那个林浩吃不了兜着走,还要让他们家把昨晚那个狐狸精,也给我扫地出门!”
“我倒要看看,他们林家的脸,往哪儿搁!”
易中海听到这话,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脸上露出一个恭敬又阴狠的笑容:“是,老太太,都听您的安排。”
一老一少,在昏暗的灯光下,相视一笑。
一张更大的阴谋之网,已经悄然张开。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还没叫几声。
整个四合院还笼罩在晨雾里,后院一大妈家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她裹紧衣服,脚步匆匆地出了院门,直奔街道办事处。
几乎是同时,东跨院里,也早早有了动静。
林浩起了个大早,精神头十足,完全没有昨晚打地铺的疲惫。
他没去管院里那些复杂的眼神,也没理会母亲和嫂子们担忧的询问。
他只做一件事。
他把他爹林建军,那个爱面子胜过命的老干部,拉到了院子角落。
“爹,我知道您心里憋屈,觉得昨晚丢大人了。”林浩开门见山。
林建军黑着一张脸,闷头抽着烟,不说话,但那拧成疙瘩的眉头说明了一切。
“但是爹,你想过没有?”
“咱们是丢一时的脸,还是能挣回更大的面子,就在今天。”
“你小子少给我灌迷魂汤!”林建军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到底想说啥?”
林浩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爹,我敢跟您打赌,今天一大早,易中海肯定会让一大妈去街道搬救兵。来的,八成就是聋老太太那个外孙女,王主任。”
林建军捏着烟的手猛地一顿,脸色更凝重了。
“那又如何?领导来了,咱们这事更说不清!”
“不,就是要让她来!”
林浩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精光。
“她不来,我这出戏,还唱不下去呢!”
“爹,您听我说……”
林浩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跟他爹说了一遍。
林建军听着,眼睛越瞪越大。
他脸上的表情,从凝重,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最后是压都压不住的兴奋和赞许。
“你……你小子……”
林建军手里的烟屁股都烧到了手指头,他猛地扔掉烟,一把抓住林浩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这招也太……太绝了!”
“这哪是丢脸?这要是办成了,咱们林家的面子,能在整个轧钢厂都立起来!”
林建军激动得脸都红了。
“你这何止是救你自己,你这是给咱们全家都挣来一份天大的功劳啊!”
他重重地拍了拍林浩的肩膀,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好小子!真有你的!比你爹我强!有魄力!”
王秀芝看爷俩嘀咕完,自家男人跟换了个人似的,好奇地凑了过来。
“你们爷俩说啥呢?建军,你看你这脸,跟捡了钱似的。”
“捡钱?比捡钱还高兴!”
林建军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宣布。
“赶紧的,给我换上我那身最体面的干部服!我得去趟厂里,找杨厂长!”
说完,他挺直腰杆,整个人一扫昨晚的颓丧,仿佛一个即将奔赴战扬的将军。
他骑上那辆二八大杠,精神抖擞地冲出了门。
看着丈夫那充满斗志的背影,王秀芝更纳闷了,她捅了捅身边的儿子。
“浩儿,你到底给你爹灌什么迷魂汤了?”
林浩神秘一笑。
“娘,您就擎好吧。”
“今天,咱们家不光没灾,还得有天大的喜事临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