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那叫一个敞亮!
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痛快!
昨晚那股子被人指着鼻子骂,还得强行认下一门亲事的憋屈和郁闷,此刻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儿子林浩那双闪着贼光的眼睛。
“爹,易中海那老狐狸肯定要去街道搬救兵。”
“他请街道主任,咱们就请轧钢厂厂长!”
“他跟咱们耍阴的,咱们就跟他来阳的!”
“您是八级钳工,是厂里的宝贝疙瘩!有人在咱厂的家属院里欺负功臣,这打的不是咱们林家的脸,是杨厂长的脸!”
“您就去哭,去闹,去告状!把委屈放大一百倍!就说有人要逼死咱们厂的技术骨干!看杨厂长管不管!”
想到这,林建军脚底下蹬得更起劲了。
我这小儿子,哪是什么病秧子!
这分明是成了精的小狐狸!
易中海,你个老王八蛋,你等着!你请个土地公,老子直接给你把玉皇大帝请来!
……
轧钢厂,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正端着一个巨大的搪瓷茶缸,悠闲地看着报纸。
办公室的门,被“咚咚咚”擂得山响,跟要债似的。
“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建军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杨厂长抬头一看,手里的报纸都惊得滑到了地上。
只见林建军双眼通红,嘴唇哆嗦,脸上挂满了悲愤和屈辱,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下一秒就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哎?老林?你这是怎么了?”
杨厂长对林建军这个技术大拿,一向是客气得不行。
“杨厂长!”
林建军一开口,声音就带着哭腔,那演技,绝对是得了他老婆王秀芝的真传。
“我……我们一家子,快被人给欺负死啦!”
话音未落,他腿一软,身子一矮,眼看就要往地上跪。
杨厂长吓了一大跳,赶紧绕出办公桌,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死死地架住了他。
“哎哎哎!老林!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有话好好说!天塌下来了,我给你顶着!”
林建军就等这句话呢。
他顺势被扶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却不说话,只是肩膀一个劲儿地抽动,把一个被恶霸欺压的老实技术员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说啊!老林!谁给你这么大的气受!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杨厂长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急得直拍大腿。
林建军这才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开始了他声泪俱下的“血泪控诉”。
在他的描述里,一大爷易中海那伙人,简直就是横行霸道、欺压忠良的土皇帝。
“……杨厂长,他们看我们家是外地来的,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刚搬进去,就非要收什么‘入伙费’!”
杨厂长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还有这事?”
“这还不算完!”林建军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哽咽了,“昨天晚上,我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儿子浩儿,在河边救了个落水的女同志!这本来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吧?”
“可他们那帮人,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我儿子是小流氓!还要报警抓他去农扬啃沙子!”
“什么?!”
杨厂长手里的茶缸子“咣当”一声重重砸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手,他都没觉得疼。
“救人还成流氓了?!”
“可不是嘛!”林建军哭诉道,“我们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才当着全院人的面,认下了那门亲事!想着息事宁人,把丑事变成喜事,先保住我儿子的名声再说啊!”
“可他们呢?他们还不依不饶!今天一大早,就跑到街道把王主任给请来了,说是要开我们全家的批斗大会!要把我们林家,彻底斗倒!斗臭!”
说到最后,林建军猛地站起身,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杨厂长!我林建军,好歹也是个八级钳工,是您当年亲自从东北请来支援首都建设的!”
“我一家老小,为了厂子,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可到头来,就在咱们轧钢厂的家属院里,被人这么往死里欺负!连条活路都不给!”
“厂长!您就说,这事儿,您管,还是不管!”
这一番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杨厂长听完,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呼”地站起来,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岂有此理!”
他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拍在办公桌上!
“砰!”
桌上的文件被震得飞起半尺高!
“反了天了!他易中海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院里管事的,就敢这么欺负我们轧钢厂的功臣?!”
“他这不是在打你林建军的脸!他这是在打我杨某人的脸!是在打我们整个轧钢厂的脸!”
杨厂长最是护短,也最好面子。
“老林,你坐下!”杨厂长一把按住林建军的肩膀,眼睛里全是熊熊的怒火。
“你放心!这事,我管定了!我不光要管,我还要亲自去管!”
“我倒要看看,他易中海,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王主任,有多大的官威!”
他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摇得飞快,直接摇到了保卫科。
“喂!保卫科吗?!让你们李科长,马上带两个最精神的小伙子,到我办公室来!对!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他又对林建军说。
“老林,你现在就回去!”
“什么都别怕!大会他们不是要开吗?那就照开!”
“我等会儿,亲自过去!给你们林家撑腰!”
“我今天,就要让全院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轧钢厂的工人,不是谁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
林建军看着暴怒的杨厂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成了!
浩儿这招“告御状”,真是绝了!
他强忍着笑意,脸上还得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声音都在发颤。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为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啊!”
“行了!赶紧回去!记住,腰杆给我挺直了!别给我们轧钢厂丢人!”
“是!”
林建军应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一出门,他脸上的悲愤瞬间就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狂喜,骑上车,飞也似的往四合院赶。
……
与此同时,林浩这边却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安静又从容。
他骑着自行车,柳茹嫣坐在后座上,双手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
自行车穿过胡同,清晨的风吹起姑娘额前的碎发,她的脸颊有点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冻的。
“林浩……我们这是去哪儿?”柳茹嫣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带着点不确定。
“去街道办。”林浩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先把咱俩的事儿给定了。”
“定了?怎么定?”柳茹嫣更紧张了,手抓得死紧。
林浩没回头,只是放慢了车速,让车子走得更稳当些。
“昨天不是说了吗?你嫁给我。总不能嘴上说说就算了,得让国家承认才行。”
柳茹嫣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耳根,整个人都快冒烟了,低着头再也不敢说话。
她心里乱糟糟的,像揣了十几只兔子,又慌又怕,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路,也是最好的路。
可是……这也太快了。
到了街道办门口,林浩把车停好,扶着柳茹嫣下来。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开个介绍信。”
“介绍信?”柳茹嫣不懂。
“嗯,结婚得有单位或者街道开的介绍信,证明咱们身家清白,不是乱搞关系。”林浩解释了一句,又特意补充道,“放心,我不找那个王主任。”
听到不找王主任,柳茹嫣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林浩推门进了街道办。
办公室里有几个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中年人正在整理文件。
“同志,您好,我找一下负责开证明的李干事。”林浩的语气很客气,脸上带着三分腼腆七分真诚。
那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李干事您好。”林浩往前凑了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对方听见,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喜气。
“是这么回事,我跟我对象,想领个证。”
李干事一听是这事,也乐了,放下手里的活儿:“哟,这是大喜事啊!小伙子,你对象呢?”
“在外面呢,不好意思进来。”林浩挠了挠头,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我们俩……情况有点特殊。”
“哦?”李干事来了兴趣,“怎么个特殊法?”
林浩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李干事,我跟她,算是一见钟情。”
“昨天她不小心掉河里了,正好让我给救了上来。就那一下,我们俩就……就看对眼了。”
“家里人也觉得这是天大的缘分,催着我们赶紧把事儿办了,别错过了。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带她过来了,想麻烦您给开个介绍信。”
他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把一扬被设计的丑闻,轻描淡写地说成了一段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佳话。
李干事听完,恍然大悟,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小伙子,有担当!这是好事啊!英雄救美,这可是流传千古的佳话!”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笔,利索地在介绍信上写了起来。
“姓名?”
“林浩。”
“工作单位?”
“没有工作。”
“姑娘叫什么?”
“柳茹嫣,暂时没工作。”
李干事唰唰唰几下就写好了,盖上公章,递给了林浩。
“行了,小伙子,拿着这个去民政科吧。恭喜你们啊!”
“谢谢您!太谢谢您呐李干事!”
林浩千恩万谢地接过介绍信,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心里清楚,王主任那边有聋老太太的关系,肯定跟易中海穿一条裤子。
直接去找她,那是自投罗网。
现在绕过她,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等她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