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英雄,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英雄,也是要和赵公子那样的人同桌吃饭的。
带走她们,就是得罪了赵公子。
她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砸进面碗里,晕开一片水渍。
是她太天真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救世主。
祁同伟最见不得女人哭,他掏出手机,当着她们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赵公子。”
电话接通了。
“哟,祁局长,这么快就办完事了?”
“人还满意吗?”
祁同伟没有理会他的污言秽语。
“赵公子,人我带走了。”
他的话,让电话那头的赵瑞龙,也让桌子这边的高小琴,同时愣住。
“哦?”
赵瑞龙的调子扬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英雄,是真的动心了?”
“行啊,祁局长,喜欢就拿着,算我送你的。”
“以后在东山,有什么事,尽管找哥哥我。”
这就是要挟。
赤裸裸的,把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时兑现的人情,或者说,一个随时可以引爆的炸弹。
“赵瑞龙。”
祁同伟连称呼都变了。
“我再说一遍,人,我带走了。”
“但不是因为我喜欢。”
“是因为我岳父梁群峰,最讨厌官场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今天饭桌上,你给我介绍女人,是打我的脸。”
“更是打他的脸。”
“我不想因为你这点上不了台面的爱好,让我跟梁书记,没法交代。”
“更不想让你父亲赵书记,因为你,而去跟梁书记解释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
赵瑞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两个女孩,我会处理干净,保证她们从吕州消失。”
“而你,赵瑞龙,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你最好都给我忘了。”
“你没见过她们,我也没见过她们。”
“你要是管不住你的嘴,让梁书记那里听到半点风声,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掂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是在,帮你处理一个天大的麻烦。”
祁同伟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小琴和高小凤,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们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官场关系。
但她们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里的强势与霸道,和赵瑞龙如出一辙。
不,甚至更胜一筹。
祁同伟站起身。
“吃完了吗?”
高小琴机械地点头。
“吃完了,就跟我走。”
…………
吕州,一辆疾驰的黑色奔驰车内。
赵瑞龙挂断电话,手机被他狠狠砸在中控台上。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的肌肉变得狰狞。
第一次。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直接挂断他的电话。
一个东山的公安局长。
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凤凰男。
他拿起另一部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龙哥。”
“彪子,在吕州?”
“在呢,龙哥,有什么吩咐?”
赵瑞龙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愈发狰狞。
“吕州,什么时候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了?”
电话那头的彪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龙哥,谁惹您不高兴了?”
“您说句话,兄弟们马上让他从吕州消失。”
赵瑞龙吐出一口烟圈。
“消失就不好玩了。”
“我要让他跪着。”
“我给你一个车牌号,汉东,东山的。”
“车上有个姓祁的,还有两个小丫头。”
“给我拦住他。”
赵瑞龙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阴狠。
“把那个姓祁的,给我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至于那两个女的……”
他舔了舔嘴唇,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笑声。
“当着他的面。”
“给我办了。”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想保的女人,是怎么在我赵瑞龙的地盘上,被人玩烂的。”
“听懂了吗?”
“懂了,龙哥!”
“放心,保证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挂断电话,赵瑞龙将雪茄按熄在真皮座椅上,烫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祁同伟?
敢拿梁群峰威胁他,他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大斤两。
……
祁同伟开车驶出大排档,汇入深夜空旷的街道。
车里的气氛依旧凝固。
高小琴和高小凤坐在后排,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刚刚那通电话,压得她们喘不过气。
这个叫祁同伟的男人,用一种她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暂时保住了她们。
可那种强势,那种霸道,让她们感到了另一种形式的恐惧。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高小琴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祁同伟握着方向盘,“京州。”
“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之后,你们是回家还是留在京州找工作,自己决定。”
他的安排,清晰,干脆,不带任何拖泥带水。
高小琴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至少,他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
她看着前排男人的背影,宽阔,挺拔,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可这座山,自己真的能依靠吗?
车子正要驶上出城的路。
前方,几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亮起,将黑夜撕开几道口子。
三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呈品字形,死死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吱——
祁同伟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发出声音。
他心里一沉。
还是来了。
赵瑞龙的报复,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更直接。
几乎是同时,三辆面包车的车门被猛地拉开。
十几个手持钢管和砍刀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迅速将桑塔纳包围。
他们脸上带着狞笑,动作熟练,显然是老手。
为首的一个光头,嘴里叼着烟,用钢管“当当当”地敲着祁同伟的车窗。
“车里的,给老子滚下来!”
后座的高小琴和高小凤,吓得尖叫起来,死死抱在一起,浑身抖得像筛糠。
祁同伟解开安全带。
“待在车里,锁好门,别出来。”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夜风吹动他单薄的衬衫。
他一个人,面对着十几个手持凶器的暴徒。
“你就是祁同伟?”
光头彪子吐掉烟头,用钢管指着他。
“嗯。”
祁同伟的回答很平静。
“呵,有种。”
彪子上下打量着他,“我们大哥说了,吕州,容不下你这么牛逼的人物。”
“今天,就让兄弟们,教教你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