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弟弟在自己眼皮底下遇刺,这事换一般人都忍不了,何况是一国之君?
上都府尹入宫后,把从兰铮这儿听来的一五一十与皇帝说了,皇帝震怒,下旨传召锦衣卫指挥使,让他彻查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锦衣卫指挥使直接把那三个活口送进了北镇抚司。
酷刑一上,不到半日,之前嘴比蚌壳都硬的刺客就把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
不过事涉甚广,锦衣卫指挥使不敢轻举妄动,又连夜入宫秘密上报。
翌日,皇帝就派锦衣卫来兰铮的庄园,请萧凭走一趟。
彼时萧凭正坐在榻上给兰铮梳头。
今儿一早起来兰铮就隐隐有些头痛,眼皮也跳,做什么都心神不宁,最爱的话本都看不进去。
萧凭便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拿着梳子一下下给他通发,梳子不轻不重划过头皮,发出沙沙的声音,十分催眠。
兰铮闭上眼,渐渐放松下来。
萧凭另一只手还拿着话本,声情并茂地给他朗读。
“……只见那小公子倚在情郎身上,素手剥开一粒葡萄,笑盈盈喂到情郎唇边,情郎启唇欲吃,小公子却缩回手,扔到自己口中,情郎怔愣,旋即失笑,骂他促狭鬼。”
“小公子不以为意,问他想吃吗?情郎说想,然后……”
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兰铮好奇地睁开眼,“然后呢?怎么不读了?”
萧凭一本正经道:“然后情郎渴死了,要小公子喂水再亲一口才能好。”
兰铮:“……”
他抬起手拍拍萧凭的脸,“是情郎渴死了,还是你?”
萧凭一本正经地反问:“我不是你的情郎吗?”
兰铮微笑,“现在不是了。”
萧凭:“嗯?”
兰铮:“渴死了,你现在是我的死鬼。”
萧凭:“……”
滚滚:【……】
这梗他俩还真是百玩不腻啊。
兰铮这会儿头没那么痛了,心情颇好,“行吧,情郎,给你浇点水,快快复活,我想听后续。”
他起身倒了杯水喂到萧凭唇边。
萧凭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偏头目光深深地盯着他,缓慢地舔了舔唇。
兰铮搁下杯子,掐过他的脸,和他交换一个湿润的吻。
萧凭抚上他的腰,反客为主,贪婪地掠夺他的呼吸和温度。
窗外树影摇曳,细碎的光在他们眼睫上跳跃。
难舍难分之际,庭中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两人瞬间清醒,兰铮直起身从他腿上下去,正了正衣襟。
萧凭视线从他白皙的锁骨上一滑而过,落在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身上,霎时冷了下来。
吴隐突然被扎了两眼刀,心突地一跳,惶然地问:“主子?”
萧凭淡淡地问:“什么事这么急,让你连规矩都忘了?”
吴隐一个激灵,低声道:“锦衣卫来了,说要带主子入宫呢!”
兰铮与萧凭对视一眼,“只要他一个?”
吴隐点点头。
…………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
皇帝坐在圈椅里掐了掐眉心,指着挨在一起的俩人,问传话的锦衣卫:“谁让你把瑾王带回来的?”
锦衣卫脸色那叫一个苦啊,“回陛下,卑职确实只请了世子,是王爷他……他说……”
“他说什么?”皇帝不耐地问。
“臣弟说官道又不是他开的,本王爱去哪儿去哪儿。”
锦衣卫垂下头,“再给卑职一百个胆子,卑职也不敢阻拦王爷啊。”
皇帝:“……”
“是臣弟执意跟来,与他无关,皇兄要怪就怪臣弟吧。”
皇帝又掐了掐眉心,沉沉叹气,摆手道:“退下。”
锦衣卫麻溜跑了。
站着站着兰铮就踮起了左脚,萧凭拱手道:“陛下,王爷脚伤未愈,能否让他坐下回话?”
皇帝动作一顿,倏地眯起眼,探究的视线自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兰铮脚上,缓了语气,“坐吧。”
“谢皇兄。”兰铮立刻欢欢喜喜地拉着萧凭坐下了。
皇帝:“……”
谁让他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好像也没说不让他坐。
给自己噎住了,他沉默半晌,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他沉下脸,直起腰,目光锐利如刀,刺在萧凭脸上,“萧凭,你可知这些刺客是受何人指使?”
萧凭不卑不亢道:“臣不知,但臣心里有所猜测。”
皇帝:“哦?说说看。”
萧凭:“臣不敢妄言。”
皇帝:“朕恕你无罪。”
萧凭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中央一撩袍摆直挺挺跪了下来。
“臣怀疑臣的生父镇南王及侧妃姜氏。”
御书房静了片刻,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好大的胆子。”
萧凭面不改色,“走投无路,不得不搏罢了。”
皇帝没说什么,从御案上拿了本奏折,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萧凭捡起来,里面还夹了三张供状,是那三个刺客写的。
他们确实是受姜氏指使,前来刺杀他。
一是二公子年纪越来越大,在南境站稳了脚跟,他这个世子就有点碍事了。
二是镇南王反心日盛,想除掉他再栽赃给皇帝,趁机向朝廷宣战,也好堵住悠悠之口,让百姓以为他是被逼无奈,为子报仇。
那些刺客也不是什么江湖组织,而是镇南王私下豢养的死士。
因为萧凭过于敏锐警惕,手下全忠心耿耿,难以买通,所以他们才把主意打到瑾王府的侍卫身上,成功钻了空子。
看到这些内容,萧凭心里毫无波澜。
他早就不对所谓生父抱什么期待了,自然不会失望。
可在看到下面一句时,他猛地变了脸色,差点把供状抠破。
兰铮见状心下生疑,【滚滚,上面写了什么?】
滚滚根据萧凭的视线停留位置推断,【唔,姜氏说……不,我觉得这句应该是镇南王那老登说的,“若下手时瑾王在扬就一并除掉,把脏水泼到皇帝身上,说他为了揽权,不顾手足亲情,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杀。”】
兰铮恍然大悟,难怪早不动晚不动,偏偏挑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下手。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镇南王可真是畜生他爹给畜生开门,畜生到家了。
他忍不住看向萧凭,小可怜心里得多难受啊?
小可怜萧凭冷笑一声,合上奏折,双手交叠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臣愿以身为刃,为陛下除去心腹大患,但求陛下允臣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