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白衣胜雪,不染尘埃,如墨的长发并未束起,随意流泻肩后。
他的面容精致得近乎眩目,每一处轮廓都似上天精心雕琢,毫无瑕疵。
双眉纤细如新月,天然带着一抹优雅的弯弧。尤其那双眼睛,形似桃花瓣,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可问题的关键,他是个青年,一个俊秀到令人屏息的青年男子。
那人步履轻盈,腰肢微摆,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情,款款向独孤伽罗走来。
人未至,笑意先染上了眼角眉梢。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萧寒,便全然聚焦在伽罗身上,翘起的兰花指优雅地朝萧寒的方向虚点一下。
“小伽罗,许久不见,风采更胜了呢。只是……你怎么身边竟跟着这么一个……臭烘烘的男人?真是煞风景得很,平白污了这海天一色,也辱没了小伽罗你的清雅呢。”
独孤伽罗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向萧寒。
只是在那极快的瞥视间,秀美绝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姬前辈说得在理,这小子的确有点臭烘烘的毛病。前辈若是有什么法子,伽罗倒想请教,能替他除除臭。”
那人扭动腰肢,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袅娜地贴近萧寒,毫不避讳地上下左右端详了一番。
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不满意的物事,蹙着纤眉,惋惜地摇了摇头。
“若换旁人,人家可不答应。但谁让我是最疼小伽罗的呢?罢了罢了,就勉为其难,帮你拾掇拾掇这小子。”
他白玉般的手指轻轻一拂,萧寒面前就多了十多个瓶瓶罐罐。
“呐,听好了。这些可都是天香国上等的香露。啧啧,珍贵着呢,算是便宜你了。”
他指尖依次点过:“从左往右,每日沐浴时,按顺序取一滴化入水中,细细浸染。不出三月,保管将你这身浊气涤荡干净,变得香喷喷、滑嫩嫩,方才配跟在我家伽罗身边。”
萧寒脑几乎当场宕机。
这娇柔的神情、这妩媚的姿态、这含羞带嗔的眉眼……
这一切若放在一个女子身上,怕是足以倾国倾城,迷倒众生。
可偏偏!说这话、做这事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
萧寒虽是有些准备,依旧头皮阵阵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伽罗看在眼里,轻轻一笑:“方才不是还胆大包天,向我讨要赏赐么?这位可是至尊海殿的姬千柔前辈。肯赏你东西,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还不快快收下,谢过前辈?”
萧寒缓了好几口气,才将香露收入储物戒,不动声色退后了几步,保持些许距离:“晚辈萧寒,谢过姬前辈厚赐。”
“哦,萧寒啊……”
姬千柔桃花眼微眯,指尖轻点下颌,似在回味这个名字:“倒让人家想起日月神宫的少主夜星寒。啧啧,那小子啊,心思可是坏得很呢……不过嘛,说到底,臭男人大抵都一个德行,没几个好东西。小伽罗,你可千万要当心些。”
伽罗展颜笑道:“前辈说的是,伽罗谨记于心。前辈放心便是,萧寒此人嘛…虽看似寻常,不甚起眼,但为人倒也可靠。此番我能准时赴约,也多亏他帮助。”
姬千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婉转:
“如此说来…事情已然办妥了?也是,今儿天清气朗,瞧你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是压制住了那个柔弱人格。哎呀,可真叫人家欢喜呐。”
伽罗素手轻挥,那方玉盒便现于掌中:“请前辈验收。”
姬千柔顿时娇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却又带着几分独特的媚意:“哎哟,说什么验收不验收的,小伽罗你亲自办的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兰花指轻巧地一勾,玉盒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储物戒。接着,掌心一翻,一枚通体湛蓝、由某种深海寒玉雕琢而成的令牌浮现而出。
“凭此令牌,你可以进入那地方一次。我可要好心提醒你,那里头,可不是什么能随意踏足的游玩之地。我至尊海殿坐镇南海万年,世代守护的便是那处入口。其中的凶险与禁忌,小伽罗应该……心知肚明吧?”
伽罗微微颔首,绝美的容颜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扬起自信到近乎耀眼的笑意。
“前辈的叮嘱,伽罗铭记于心。若非知晓其中厉害,我又何必费尽周折,与前辈做这番交易?”
姬千柔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风情万种地摆了摆手:“好啦好啦,知道你这丫头主意正得很。东西你可收好喽,不过切记,需得三个月之后方能使用。”
这段时间,天威剑主和海皇等人他们有一场重要的会面,似乎要商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哎,那天威剑主啊,心思深得很,弯弯绕绕的,真是烦人。要我说啊,还不如像人家这样,安安稳稳晒晒太阳来得舒服!”
说着,还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白衣随风轻曳。
顿了顿,他忽地想起什么,桃花眼一眨:“对了,小伽罗,正事说完了…人家先前教你的玄技葬花吟,可有好好练习?”
萧寒想到伽罗和夜宽交战时,月光箭矢化作漫天花瓣。在联系姬千柔出现时的场景,顿时了然。
伽罗颔首道:“前辈所授,伽罗岂敢怠慢。已然纯熟,只是其中‘繁华落尽,寂灭成殇’的意境,还需些时日细细体悟。”
姬千柔满意地点了点头,兰花指轻掩朱唇:“那就好,此技重意不重形,你能领悟到此节,便已得了七分真髓。好了,此地风大,吹久了伤肌肤,人家可要先走一步了……”
他身影一晃,竟如被风吹散的花瓣般,骤然变得虚幻,随即彻底消失在原地,只余下几片残影和淡淡花香。
萧寒见他离开,满腹欲呕感顿时消散不少。
正欲对伽罗吐槽几句,涟漪再起,姬千柔的身影竟又诡异地重新凝聚出来。
这一次,他全然无视了伽罗,一双流转光芒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住了萧寒。
完了!
难不成方才那点嫌弃的心思被他察觉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件正事。小家伙,你姓萧……莫非出身苍风国萧宗?”
萧寒明显舒了口气:“晚辈的确是苍风国人,但并非萧宗弟子。”
姬千柔眼睛一亮,语气瞬间热络了许多:“哎呀,这就巧了嘛!小寒寒,这次你可一定要帮人家这个忙哦?”
“前辈请说。”
姬千柔凑近了些:“是这么回事儿,有位故人托我给流云城的夏弘义带样东西。原本是想找黑月商会转交的,既然有小寒寒你在,那就再好不过了,也省得人家再跑那一趟啦。”
他玉指轻展,一枚玉简轻飘飘飞向萧寒。
流云城?
故事的开端!
说来奇妙,他至今还未真正踏足过那座小城。
借此机会前去一看,倒也正好。
“晚辈遵命,必将此物尽快带到夏前辈手中。”
姬千柔动作快如鬼魅,一把抓起萧寒的手,将其握在两只微凉柔腻的手掌心轻轻摩挲,笑靥如花:
“那可就全都拜托给小寒寒你了哦!等下次见面,人家一定给你多带些护肤养颜的上好香露,保管把你调理得水水嫩嫩……”
萧寒瞬间全身汗毛倒竖,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他猛地将手抽回,踉跄着连退数步,狼狈地抱拳拱手,声音都磕磕碰碰:“前…前辈放心,晚辈定不辱命!”
“那人家,可就真的回去复命了哦!”
姬千柔娇笑一声,朝伽罗随意摆了摆手,再次消散无影。
默然等待了足足十数息,确认姬千柔此次是真的离去了。萧寒才心有余悸地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抬袖擦了擦额头冷汗。
伽罗唇角不禁微微上扬:“是不是没想到,堂堂海殿圣地,会有这般独特超然的存在?”
萧寒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当真是大开眼界。这位前辈的‘风采’,当真……令人印象深刻,终生难忘。”
“真的么?”
伽罗忽的再次贴近,绝美的脸庞瞬间逼近萧寒,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美眸,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自、自然……那还有假……”
萧寒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伽罗并未立刻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些许,吐气如兰:“可我看你好像……”
她的话语微妙地停顿在这里。
随即,直起身子,瞬间拉开了距离,脸上所有深意尽数收敛:“罢了,回去吧!”
萧寒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心中凛然。
伽罗这个人格,心思之敏锐、言辞之莫测,实在恐怖。那未尽的半句话,似乎看穿了某个秘密。
她越是没有明说,越让萧寒难以心安。
萧寒跟着跳上飞行玄器,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好歹也算拼过命,那令牌有何玄机,不打算告诉我么?”
伽罗淡淡一笑:“你对至尊海殿,了解多少?”
“只知是四大圣地之一,这片大陆上至高无上的存在。”
“那你可知,为何四大圣地中,唯独至尊海殿镇守在资源近乎枯竭的南海上空?”
“愿闻其详!”
伽罗侧眸看着萧寒,沉吟道:“传闻他们守护着一处秘境,是一座完全被染成黑色的岛屿。”
“黑色的岛屿?”
萧寒立刻明白伽罗所指的地点,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只做茫然。
“据说那里囚禁着一头黑暗玄兽,名为弑月魔君。它憎恶光明,尤其畏惧月光。海殿先祖为困住它,也防止洞窟中的黑暗外泄,布下惊天结界,将整座岛屿彻底隔绝于世。”
“你千方百计换取令牌,是想……进入那弑月魔窟?”
“没错。”
伽罗望向远处苍茫无垠的海平面:“其中具体缘由,我暂时还不能尽数告知。若你心中有惑,对此地好奇,三个月后,大可随我一同前往。”
萧寒皱了皱眉:“我可以认为,你这是有意引我同行么?”
伽罗红唇微扬:“算是吧。来或不来,我并不强求。”
萧寒沉声道:“以至尊海殿的实力,都只能以结界封印,不敢轻易踏足其中……那魔窟之中,怕是凶险万分。”
伽罗转过身,清风拂起她如墨的发丝,眼底如深潭平静:“我这一生,本就立于生死边界。更何况……有些秘密,值得用性命去印证。”
萧寒叹了口气:“看来,你还在纠结那片龟甲?”
“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一片伴她而生,导致命运错轨的龟甲。
换作是萧寒,也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寻个真相。